第85章 心火如炉(1 / 2)

军器总局的熔炉烧得正旺,赤红的铁水在陶范中缓缓流淌。林妙握着铁钳的手微微发抖,汗水顺着下巴滴在灼热的钢坯上,“嗤”地腾起一缕白烟。

她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自从那日地宫中,赵桓亲手为她戴上“天工院判”的铜牌,她就像着了魔似的扎进军器坊。齿轮咬合的声响、铁锤锻打的震颤,这些冰冷机械的噪音,反而比任何安神香都能让她平静。

——只有在这里,她才敢放任自己想起那个人的眼睛。

“又做噩梦了?”

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林妙手一抖,铁钳“当啷”砸在砧板上。她仓皇回头,赵桓不知何时已立在门边,玄色龙袍的下摆沾着夜露,显然刚从宫外回来。

“陛、陛下!”她慌忙跪下,却被他一把托住手肘。

“朕说过,天工院不兴跪礼。”

他的掌心很烫,指腹有一层薄茧,摩挲在她肘内侧的旧疤上——那是七岁那年,天机阁的人用烙铁烫的。林妙浑身一颤,险些碰翻一旁的硝石罐。

赵桓却已松开手,俯身捡起她掉落的图纸:“连发弩的改进型?”

“是……”她嗓子发干,“弩机卡壳的问题一直没解决,我想着如果用双轨箭槽……”

话未说完,赵桓突然抓过她的手腕,在掌心划了道血口!

“陛下?!”

殷红的血珠滴在图纸某处,赵桓蘸血画了条弧线:“这里加个退壳钩,卡壳率能降七成。”他抬眸,似笑非笑,“但你真正想做的,不是这个吧?”

林妙呼吸凝滞。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墙角暗格里半成品的袖箭——那是专为女子设计的,箭匣藏在镯子里,与她父亲临终前攥着的残图一模一样。

十年前的血夜浮现在眼前。

刽子手的鬼头刀落下时,父亲最后的目光越过人群,死死钉在她藏身的草垛。染血的双唇开合,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活着。”

“我要杀了王显忠。”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林妙自己都惊住了。

赵桓静静看着她,眸色深不见底。半晌,他突然从袖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日宫女尸体上的三棱透骨钉!

“天机阁的‘蛇牙’,淬了牵机毒。”他将毒钉放在她掌心,“王显忠活不过三日了。”

林妙猛地抬头。

“但朕要的不是他死。”赵桓的手指顺着她腕骨滑下,最后按在蛇纹烙印上,“朕要的是,当年给你烙下这个的人……生不如死。”

他的指尖很凉,触碰烙印时却像烙铁般灼人。林妙忽然想起父亲常说的话:“妙儿,这世上最烈的火,不在炉里,在人心。”

熔炉里的铁水“咕嘟”冒了个泡。

五更鼓响时,赵桓仍在批阅奏章。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他抬眼望去,苏瑶正端着药盏站在珠帘外,月白中衣被夜风吹得微微飘动。

“陛下该用药了。”

药汁漆黑,映出他疲惫的眉眼。赵桓一饮而尽,突然问:“鲛人古语里,‘噬龙’还有什么解法?”

苏瑶收碗的手顿了顿:“还有一种译法……‘以龙噬龙’。”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御案上的密报——王显忠在诏狱中疯了,反复嘶吼着一句话:

“蛇吃龙的时候,要剥鳞抽筋!”

赵桓冷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