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睡过之后,安权感觉自己睡不着觉了。他找来一张板凳,坐在窗户前面,呆呆地盯着窗外夜空的星星。近夏的夜晚,蝉鸣声此起彼伏,潮湿的热气裹挟着泥土与草木的芬芳扑面而来,远处庄园外的树林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阴影,树梢随风轻轻摇晃,仿佛在无声地告别着最后的春意。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的夏天,老家阳台上的竹躺椅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萤火虫像坠落的星星般在纱窗外忽明忽暗。那时的蝉鸣是清脆的摇篮曲,而不是此刻这般聒噪,仿佛连昆虫都在为季节更迭发出焦躁的嘶鸣。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童。
楼下突然传来的喧闹声让他浑身一震。安权猛地从窗框探出身去,看见凯尔和周韩正架着踉踉跄跄的周秦。周秦的右臂软绵绵地垂着,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暗红的血珠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油光。凯尔的表情像冻住的冰雕,周韩的喉结则随着急促的喘息上下滑动,他们搀扶的动作格外小心,生怕碰触到周秦伤口。
安权的瞳孔骤然收缩——庄园外的树林里,几道手电筒的光柱正犬牙交错般扫过灌木丛,枯枝被踩断的脆响与粗重的咒骂声交织在一起。光束突然晃过安权的窗户,他下意识缩回身子,后背撞得木凳发出闷响。
安权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手掌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本应该别着手枪的地方,现在却空空如也。
嘈杂声越来越近,凯尔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吩咐众人赶紧进屋藏好,自己留在那应对。
很快,一群人就闯进了庄园的大门,他们举止粗鲁,将老人精心照料的田地弄得一塌糊涂。
透过窗帘缝,安权定睛一看,发现其中几人的面庞似乎在哪里见过,随后便反应过来——这群人正是阿尔法的人,其中那名为首的,正是那天朝他开枪最凶狠的人,打中慕皓的那一枪很有可能就是他开的。
怒火冲上了安权的发冠,激动过后他又冷静下来。现在的他手无寸铁,如果就这样出去和送死无异。
楼下,老人镇静地站在门口,打量着冲进庄园的匪徒们。
“老头,快把那家伙交出来!”为首的那人狠狠地推了老人一把,却发现根本推不动老人。
“他做了什么,让你们这么生气?”
“你管呢?不交他出来我连你一起收拾!”那人的气焰明显下去了一些,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个老人肯定不简单。
凯尔的目光像淬过冰的刀刃,掠过对方黑洞洞的枪口时,指尖在裤缝处悄然攥紧。月光从破碎的茉莉花盆栽枝叶间漏进来,在青石板上织出一张斑驳的网,那些被碾碎的白色花瓣正缓缓浸透鲜血。“既然几位说不出正当理由,就请回吧。”他的声音冷得像腊月里刮过的刀刃风,喉结滚动时,脖颈上那道旧伤疤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老头,你这话说的轻巧。”匪首的靴尖碾过一地狼藉,藤蔓断裂的汁液顺着鞋底纹路渗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绿。他猛地抬手,枪管抵住老人下颌的力度大得能听见骨骼摩擦的咔响。老人却连眼皮都没颤一下,藤杖在掌心转了个圈,杖尖精准地点中对方膝窝——疤脸踉跄后退半步,枪口晃出一道危险的弧线。
“兄弟们,进去搜!”随着一声暴喝,匪徒们踹开雕花木门,木屑飞溅中,凯尔瞥见书房里青花瓷瓶被撞翻的刹那,古董架上积年的灰尘在月光中扬起细密的金色漩涡。
就在几名匪徒抽着烟互相吹着牛皮时,其他匪徒们将藏在地下室的幸存者们全都抓了出来。
当他们看见林雨时,就像饿狼看见了肥羊,眼睛直冒光。
“上等货啊……”匪首的手掌在她发顶游移,拇指抹过她耳后冷汗的动作像蛇信子舔过肌肤。林雨胃里翻涌着胆汁,恍惚间看见月光正将对方脸上的刀疤镀成银色的蜈蚣,蜈蚣的触角随着他的呼吸在眼前蠕动着。“嘿嘿嘿……”匪徒们围成半圈,打火机点燃香烟的橙光此起彼伏,烟灰落在她裙摆上的瞬间,她甚至能闻到蛋白质烧焦的味道。
一想到自己一会儿会遭受什么,林雨的眼睛一红,忍不住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