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届黄昏,李恪之下朝回到昭阳殿,心中依旧余怒未消,郭崇义和宇文泰这两个老匹夫,仗着自是先帝旧臣,就敢事事置喙自己。他们先前都属于陆无忌一党,是自己不计前嫌,也是出于爱惜人才的心理,不仅未治他们的罪,反而一如既往的重用着。可谁知他们竟然怀有二心,今日之事,他们名义上是弹劾裴行知,实际上是反对自己的战略意图。“总有一天,朕要杀了这两个老匹夫。”他暗自恨恨道。
皇后王婉身着轻纱薄裙,正在逗弄着摇篮中的长宁长公主,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婴儿,正睁着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望着自己。把那小小的拳头塞在口中吃的津津有味,她略微的长大了一些,胖嘟嘟的越发显得玉雪可爱。王婉每日忙完正事,都要来偏殿里逗她玩耍。
“皇后娘娘,小公主可乖啦,吃饱了就不哭不闹的。”冬雪开始并不乐意来照顾这个婴儿,现在却喜欢的片刻不离。她笑着对王婉道。王婉用帕子小心的擦去阿慈下巴的沾的亮晶晶的口水,柔声道:“阿慈,来,给皇嫂笑一个看看。”
如月悄无声息的走进来,轻声道:“皇后娘娘,皇上下朝了,正在殿中等您一起用膳呢。”王婉起身、又吩咐了冬雪几句,这才和如月一起往正殿而来。
从敞开的窗户望进去,只见李恪之正坐在桌旁,皱着眉头,一脸沉思状。“赶紧传膳”!王婉对如月道,屋内的蜡烛被依次点燃,天黑了,已经是这个时辰了。她走进屋里,也施礼边问道:“皇上,今日为何回来的这样迟?”李恪之拉起她一同携手坐下,“因西征的一些琐事耽误了时间,让婉儿久等了。”他有些疲惫的说道,王婉见他脸上并无笑意,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握着他的手道:“皇上今日累了吧,不如,臣妾给你按按鬓角解解乏?”
李恪之强压怒气道:“不劳婉儿了,朕无事。就是郭崇义和宇文泰那两个老匹夫,先前帮着李晋之算计朕也就罢了,现在也毫不收敛,处处指手画脚,朕恨不得杀了他俩方才痛快些。”王婉从来没有见过李恪之这样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忙柔声问道:“皇上一贯自省,到底所为何事让您如此动怒?”
李恪之这才讲了今日大殿上所发生的事情,王婉忙敛衣肃容跪下道:“皇上息怒!“言者无罪 ,闻者足戒”,先帝曾说过:“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这两位老臣虽之前并未追随皇上,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可自从皇上您登基后,他们也算是忠心耿耿,行事也并无差错,如今陆无忌已死,一切都已成定局,他们也并未再与李晋之同流合污。今日所言,虽不合圣意,但也算是尽了臣子的本分;虽说偏信谣言,确实是莽撞了些,可是据实禀告,也算是对皇上的一片忠心。”
王婉正色的说道,李恪之几次伸手扶她起来,她依然坚持跪下道:“君臣有别,虽说妇人不能干政,但臣妾与皇上夫妇一体。无论是作为妻子还是臣子,臣妾要向皇上谏言:若他们有谋逆之心,或是不尊皇命,皇上尽可处置他们,则百姓信服;若是他们只是和皇上意见不合,请皇上的允许他们畅所欲言,哪怕他们说的并非正确;但朝堂上也需要有反对的声音,相互制衡,皇上就会仔细斟酌自己的想法,免得偏听偏信,意气用事而铸成大错。”
李恪之看着王婉一脸郑重的神态,叹了一口气道:“婉儿如此说来,朕还得感谢他们处处掣肘?”王婉抬头,对李恪之含笑道:“正因为有这样的大臣,能不惧皇权,不卑躬屈漆刻意奉承,把所见所闻实话实说,皇上才能时时自省,严于律己,成为一代明君。先帝也曾重用了一些政见不合的前朝旧臣,天长地久相处下来,才知彼此之心赤诚,后来君臣和睦,成就了一段佳话。臣妾恭喜皇上,有此诤臣督促皇上修身养性,治国安邦,这也是皇上您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