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李恪之静静的坐在桌案前,抬眼看着天光映在窗户纸上,渐渐的变白变亮。他抬手把一页信件慢慢地靠近烛火,点燃,凝神地看着它化为灰烬。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是啊,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是他非要当太子,是陆无忌那一干人容不下他做一个富贵王爷,逼得他不得不孤注一掷。
朝中重臣大多俱是出于关陇望族,而关陇望族大多又为陆无忌马首是瞻,而自己只能依托宗室,和出自平民士族的一些官员的支持。他的母妃母家弘农杨家已然势微,无力可借,而太原王氏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也不能拉其入伙,那个他心爱的姑娘,他绝不允许她有任何闪失,只想尽力护她一生周全。
他的父皇因着和先皇后伉俪情深,格外偏爱嫡子李晋之。虽然看似对自己也委以重任,但所能学到的不过是一些为臣之道,想要将来自己成为李晋之的臂膀。眼下李晋之与庶母武才人私通,这等人伦大事,皇上却还在顾念着他的声誉,一直隐忍不发。他不知道他的父皇是如何想的,曾经也给予过他希望,但遇到李晋之就是毫无原则的退让妥协。所以他只能靠自己了,靠自己为他所爱的姑娘挣一个一世无忧,给他那做小伏低了一辈子的母妃赢一个安乐的晚年。
昨晚皇伯父李元昌派人送来密信,信中约定,等到皇上痊愈的大朝会上,趁册立李晋之的诏书还未颁发。由他出面,奏请皇上立自己为太子。他已让人收集陆无忌和李晋之甥舅俩,所做的不轨之事,准备进行弹劾,同时也要做好另外的筹谋,不到最后绝不能兵行险招。
夏日的清晨凉风习习,李恪之便早早的梳洗后就进宫了。他按例先到甘露殿来给文德帝请安,大太监周厚霖正在低头与皇上闲话,猛然抬头看见李恪之一袭月色锦袍,身姿挺拔,面如冠玉。看他从见外翩翩而来,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低声含笑对文德帝道:“皇上,你看吴王今日这个装扮,活脱脱就是三十年前的您呐!”文徳帝抬头,李恪之道:“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早上膳食进的可好?”
文德帝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笑意道:“朕正和周公公说着呢,早上的粳米粥清甜可口,朕知恪之素爱此粥,便让人给你留了些,配上御厨新制的胡饼,着实不错。恪之要不要尝尝?”李恪之还未来的及出言答话,朱厚霖已招手宫女送了粥饼进来,笑着道:“吴王殿下一定要尝尝,这可是皇上的心意呢。”李恪之欣然道:“儿臣谢过父皇。”又转头对周厚霖笑道:“多谢周公公”。
喝完了粥又进了两个胡饼,李恪之净手后走到御榻前,对正看着奏折的文德帝道:“父皇,这会儿外面还凉爽,不如儿臣陪父皇出去走走?”文德帝望着窗外阳光已倾泻了大半个院子,自己也懒懒的不想动,便道:“时辰尚早,朕先看看这几本折子,你去长宁宫给你母妃请安去,稍后再来陪朕。”
李恪之到长宁宫时,德妃早课刚刚结束,正准备用膳。见桌子唯有薄粥青菜各一小碗,李恪之心疼道:“母妃,你这饮食也过清淡了,长此以往,恐对身体有碍。”德妃喝了一口清粥,恍惚中,面前的儿子就是那个二十多年前误了自己一生的那个男人,实在是太像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活在负疚中,自己所爱的男人夺取了自己父亲的王朝。她的心情无法言说,爱恨情仇,于她而言,不过是一粥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