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叶上的露水滴进耳窝时,苏岐睫毛颤了颤。
她闻到熟悉的药草香,混着点铁锈味——是谢知秋外袍上残留的血渍。
意识回笼的瞬间,肋骨断裂处传来钝痛,可比这更清晰的,是方才梦境里那双手的温度。
母亲的手,比记忆中更软些,抚过她发顶时,连碎发都被轻轻理顺了。
\"阿岐,别怕......\"
那句梦呓还在耳畔,苏岐缓缓睁眼。
谢知秋的脸正悬在上方,眉骨处的青肿泛着紫,腕上锁链勒出的血痕结了痂,像条暗红色的蚯蚓。
他手里攥着的玉符泛着幽蓝,纹路在月光下流转,竟与她融合蚀心蛊时眼底浮现的药纹如出一辙。
\"醒了?\"谢知秋喉结动了动,指尖微微发抖。
他替她理乱发的动作太轻,像在碰一片沾露的花瓣,\"三天了,你烧得直说胡话,总喊'阿娘'。\"
苏岐想坐起来,却被他按住肩膀。
这一按让她倒抽冷气——肋骨断了三根,疼得眼前发黑。
可更让她心悸的,是喉间突然泛起的甜腥里,混着母亲的声音。
不是梦,是真真切切的,从玉符里漫出来的:\"阿岐,当你看见这枚玉符时,我已经不在了......\"
谢知秋的手突然收紧,玉符在他掌心压出红印:\"我在废墟里翻了整夜,挖到这东西时,它烫得像块炭。\"他低头,月光落进他眼底,\"然后我听见......她的声音。\"
苏岐盯着那玉符。
九叶药纹的影子投在她手背,像母亲当年在她腕上画的草蔻花。
记忆突然翻涌——三岁那年除夕,母亲把她塞进地窖前,也是这样摸着她的脸说:\"阿岐要乖,等阿娘来接你时,给你看个大秘密。\"
秘密,原来就是这玉符。
\"阿岐。\"谢知秋的声音发哑,\"我不是奶娘的儿子。\"他松开攥玉符的手,腕上血痂被指甲抠破,\"奶娘是青囊宗的暗卫,当年你母亲把我和你一起塞进马车时,我才五岁。
她说'青囊血脉不能断',可我灵脉天生虚弱......\"他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后来我才知道,我这破灵脉,是被当年封印蚀心蛊的仪式抽干的。
他们说,用长子的血祭阵眼,能多撑十年。\"
苏岐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十二岁那年,奶娘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小少爷命苦,莫要怪他身子弱。\"原来\"小少爷\"不是奶娘的孙儿,是她的亲兄长。
风卷起槐叶,打在谢知秋脸上。
他从怀里摸出块褪色的襁褓布,边角绣着青囊宗的九叶纹:\"这是我和你共用的。
你腕上的朱砂痣,和我脚腕的位置一样。\"
苏岐盯着那方布,喉咙发紧。
她想起自己总做的怪梦——穿月白衫子的小男孩蹲在药圃里,把她刚晒干的紫苏叶揉成碎末,说:\"阿妹莫恼,我帮你把药香揉进骨子里。\"原来那不是梦,是被截断的童年记忆。
\"阿娘的声音还说了什么?\"她哑着嗓子问。
谢知秋把玉符放在她掌心。玉符刚贴上皮肤,苏岐便眼前一黑。
这次不是梦。
她站在青囊宗的药圃里,晨露未散,百药飘香。
穿月白裙的女子背对着她,发间插着支青玉簪,正是记忆里母亲的模样。
女子转身时,眼角的泪痣随着笑意轻颤:\"阿岐,我的孩子。\"
苏岐想扑过去,却撞在无形的屏障上。
母亲抬手,指尖凝着团青光:\"你的血脉里,流着岐黄真诀最纯粹的力量。
百年前青囊宗覆灭时,我用禁术将真诀封在你灵脉里。
现在蚀心蛊将醒,只有唤醒它,才能真正继承医圣之道。\"
青光化作玉简,没入苏岐眉心。
她头痛欲裂,却听见母亲的声音穿透剧痛:\"记住,医道不是杀器,是......\"
话音戛然而止。
苏岐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攥着玉符,指尖几乎要掐进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