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送葬(1)(2 / 2)

长街两侧,纸钱纷飞若雪。龙天忽将孝杖作长枪舞,枪花挑破晨雾时,龙巧云已攀上临街酒肆的飞檐。她解了麻绦系在檐角铜铃上,风起时百铃齐鸣,竟奏出《林冲夜奔》的将军令。

\"红尘中误了武陵年少——\"

龙天沙哑的嘶吼惊散市集喧嚣。水晶棺掠过青石板路的微响里,他忽见父亲唇角似有笑意。龙巧云自檐角飞身而下,足尖点着棺椁借力,孝衣广袖展开如白鹤亮翅,落地时却化作跪步滑行,在青石板上擦出三丈血痕。

午时三刻,松柏森森。龙天焚了戏谱当纸马,青烟里抽出父亲遗留的鱼肠剑(家传剑)。剑锋挑破指尖时,龙巧云已咬断青丝系上剑穗,血珠顺着乌发渗入金线,将\"忠孝传家\"四字染得猩红。

\"顾不得风吹雨打度良宵——\"

兄妹背靠水晶棺,剑影水袖交错成网。龙天的剑招渐乱,刺出的寒光却次次避不开棺中人的面容;龙巧云的唱词愈凄,每句拖腔都似要把心肺呕出。忽有山雀衔来半片残翎,恰落在龙啸天交叠的掌间,恍若谢幕时满堂喝彩的彩头。

夕阳沉棺时,龙天终于唱哑了喉咙。他跪在黄土坑沿,将父亲最爱的翡翠扳指埋进三寸处——那年偷戴扳指演《群英会》,戒尺印子至今还烙在掌心。龙巧云解了麻衣铺在棺盖,素白绸缎上墨迹斑斑,细看竟是这些年替兄长抄的戏文。

\"父亲且看这一折...\"

龙天忽然抓把黄土洒向苍穹,尘烟里龙巧云旋身而起,未系的白绫缠上碑石又散开,恰似当年《白蛇传》中断桥残雪。水晶棺入穴的闷响惊起昏鸦,兄妹俩的和声却在暮色里愈发明澈,惊得新坟四周野菊一夜尽白。

松林间浮起龙家祠堂的虚影,九十九级台阶上列着先祖投影。龙天焚化的纸马刚化作青烟,就被数据流重塑成嘶鸣的玉麒麟。龙巧云将断弦的月琴掷入火堆,虚拟的琴音却自灰烬中升起,与父亲棺中紧握的翡翠扳指共鸣。

月升东山时,龙天以剑为笔,在碑上刻完最后一道横。龙巧云抱膝坐在碑前,忽将额头贴上冰凉的石面,哼起父亲哄睡时唱的《游园惊梦》。她的\"遍青山啼红了杜鹃\"浸着血丝,却比那茶蘼更艳三分。

夜风卷着未燃尽的纸马盘旋而上,兄妹俩的影子在碑前交叠成鹤形。水晶棺中的龙啸天依旧含笑,蟒袍玉带映着月光,恍若随时要掀棺喝彩。更漏声里,龙天忽闻父亲惯用的沉水香,回首却只见龙巧云鬓间白梅,在晚风里落了半瓣在他掌心。

月色漫过新坟时,虚拟的莲花灯渐次熄灭。龙天抚摸着碑石上未干的血书,忽见父亲棺中蟒袍的云纹在月光下流动——那是龙家血脉独有的生物荧光。龙巧云将最后一张戏票焚在碑前,灰烬竟凝成父亲执扇的虚影,朝着他们谢幕时的方向深揖及地。

子夜的风卷着残存的数据流盘旋而上,兄妹俩的和声惊起满山虚拟的惊鸿。那些由龙家子弟投影幻化的白鹤掠过水晶棺,每声清唳都合着《夜奔》的韵脚。当最后一缕青烟散入星河,龙啸天棺中的翡翠扳指突然泛起微光,恍若对这场穿越虚实的大戏,报以最温柔的终场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