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号如同搁浅的钢铁巨鲸,深陷在园丁文明废墟冰冷的金属坟茔之中。时间,在这片死寂的领域里失去了意义,唯有金属敲击的“叮当”声、引擎维修时断时续的嘶鸣、以及外骨骼沉重的脚步声,是这片永恒寂静中唯一的生命律动。
轮机舱内,浓重的机油味和臭氧气息挥之不去。小雅蜷缩在简陋的维生舱里,盖着粗糙的隔热毯,意识在疲惫的深渊边缘沉浮。体表的暗红裂纹如同丑陋的封印,在“熔炉稳定剂”的压制下暂时蛰伏,但其下涌动的冰冷寒意,如同永冻的冰河,时刻提醒着她体内埋藏的毁灭种子。左手掌心,那枚赤金与翠金交织的荆棘烙印,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温热,如同嵌入血肉的微型熔炉,源源不断地释放着微弱却坚韧的能量,对抗着归零污染的侵蚀,也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生机。
`星火烙印(变异态):能量恢复中...融合度:42%...`
`熔炉视觉(被动):激活度...15%...持续解析中...`
烙印深处传来的信息流,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她干涸的意识。一种新的、被烙印命名为“熔铸视觉”的能力正在缓慢复苏。这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视觉,而是一种…基于能量感知与物质结构解析的…复合感官。当她集中精神,将意念投向烙印时,眼前的世界便不再是冰冷的金属和尘埃,而是…一幅由流动的“温度”、“密度”、“应力”、“能量惰性”等参数构成的…抽象图景!
透过维生舱布满油污的观察窗,她“看”到:
老狗那只巨大的机械臂,内部精密的传动结构和奔涌的能量流如同炽热的岩浆河流,其末端高频焊枪接口处,则凝聚着一团刺目的、代表极度高温和活跃能量交换的白色光斑。
一块被榔头正在捶打的厚重装甲板,其内部金属晶格在重击下扭曲变形,呈现出代表应力过载的刺目橘红色波纹,而边缘断裂处,则弥漫着代表能量惰性和结构脆弱的深蓝色死寂。
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不再是灰蒙蒙的一片,而是无数细微的、代表低能量惰性的暗灰色小点。
更远处,铁砧号残破的船体骨架,在“熔铸视觉”中如同一条条断裂的、流淌着黯淡橙黄色能量余烬(代表残余热量和微弱电磁活动)的金属长河,而在装甲剥落、暴露在废墟冰冷环境中的区域,则迅速被代表绝对冰冷和惰性的深蓝色覆盖、侵蚀。
这片废墟本身,在“熔铸视觉”下,呈现出更加诡异的状态:绝大部分区域是死寂的、如同凝固墨汁般的深蓝与漆黑(代表极低温度、高密度惰性物质或能量真空)。但在某些巨大的、相对完整的结构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翠绿色光晕(代表某种极其微弱的、古老而精纯的秩序能量残留)。而在废墟更深处,那个曾经睁开“幽蓝瞳孔”的方向…则是一片无法穿透的、如同深渊般的漆黑! 那漆黑并非死寂,而是一种强大的、主动屏蔽感知的能量屏障!它拒绝着“熔铸视觉”的窥探,如同沉默的巨兽守卫着核心的秘密。
“丫头,醒了就吱个声,别跟死人一样挺着!”老狗粗粝的声音打断了小雅的感知探索。他正用那只巨大的机械臂,粗暴地调试着一台临时拼凑的、外壳布满焊疤的能量探测仪。他的机械义眼闪烁着稳定的红光,时不时扫过小雅的方向,显然也在监控她的状态。
小雅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那簇赤金色的火苗稳定了许多。“我…还好。”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几分力气。“它在…深处…很…强大…拒绝…窥探…”她抬起左手,掌心烙印对着废墟核心的方向。
“废话!老子当然知道它强大!”老狗啐了一口,“扳手那边有点发现。”他指了指探测仪上一片混乱但勉强能辨识的信号图。“废墟深处,除了那个‘房东’的信号屏蔽区,还扫描到几个能量惰性相对较低的点,结构也相对完整。其中一个…就在离我们不到五公里的地方,信号特征…有点像大型建筑的入口或者…控制节点?妈的,这破机器精度太差,只能看个大概。”
他那只冰冷的机械义眼转向小雅,红光聚焦在她掌心的烙印上。“你的‘钥匙’,能感应到具体位置吗?或者…给个更精确的方向?我们没时间在这破地方耗下去!那群星空疯狗随时会追进来!”
小雅闭上眼,再次将意识沉入掌心的赤金荆棘烙印。她不再试图用“熔铸视觉”去强行穿透那片核心的漆黑屏障,而是放开感知,去捕捉烙印自身与这片废墟之间那微弱却存在的…联系感。
`尝试连接...次级协议节点...`
`检测到...微弱同源坐标响应...方向:...废墟基座第三象限...`
`距离:...约4.7公里...`
`信号特征:...大型结构接口...权限验证端口可能性...高...`
烙印传递的信息清晰了一瞬。
“那边…第三象限…大约…四点七公里…”小雅指向轮机舱外某个被巨大扭曲金属梁遮挡的方向。“像…大门…需要…钥匙…”
“妈的!有门就好!”老狗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一拍探测仪,震得上面的零件哗啦作响。“榔头!‘扳手’!别修那破炮塔了!带上家伙,跟老子去‘敲门’!‘焊枪’,你带人守好船!看好这丫头!”
他那只巨大的机械臂“咔哒”一声,前端切换成一个带有切割刃和抓钩的组合工具,又抓起一把比他整个人还高的、布满撞痕的重型霰弹枪(枪管粗得能塞进拳头)扛在肩上,浑身散发着一种要拆掉一切的暴躁气息。
“等等!”小雅挣扎着坐起来,归零污染的冰冷刺痛让她眉头紧蹙,但她眼神异常坚定。“带…带上我…烙印…可能…需要…靠近…”
老狗停下脚步,机械义眼冷冷地扫视着她虚弱的状态和体表盘踞的暗红裂纹。“你他妈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还是怕‘黑虫’炸得不够响?”
“它…认烙印…不认人…”小雅喘息着,伸出左手,掌心那枚赤金荆棘烙印闪烁着执着的光芒。“我…能感觉到…门…在…呼唤…”
老狗盯着她看了几秒,那张布满油污和疤痕的脸上看不出表情。最终,他啐了一口:“妈的!麻烦!”他转头吼道:“‘担架’!给这丫头弄个能拖着的玩意儿!‘扳手’,带上生命维持和‘黑虫’抑制剂!她要是半路炸了,就把她连同‘黑虫’一起扔进最近的熔炉里!”
一副由金属管和帆布临时拼凑的简陋担架被迅速抬了过来。小雅被两个外骨骼战士小心翼翼地(但动作依旧粗鲁)抬上担架,简陋的维生装置和一根连接着便携式“熔炉稳定剂”注射器的导管被粗暴地固定在她身上。老狗亲自将一个厚重的、带有过滤功能的呼吸面罩扣在她脸上,隔绝了废墟中愈发浓郁的腐朽气息。
一支由老狗、榔头、扳手和四名全副武装的外骨骼战士组成的探索小队,拖曳着躺在担架上的小雅,如同钻入巨兽尸骸的蚂蚁,离开了相对安全的铁砧号残骸,踏入了这片冰冷死寂的金属坟场。
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巨大的金属残骸如同史前巨兽的骨骼,以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扭曲、断裂、堆叠。破碎的金属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冷滑腻的尘埃。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金属锈蚀味和那股挥之不去的、如同机油混合着古老腐败物的怪异气息。探照灯的光柱在浓密的星尘和巨大的阴影间扫过,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更深处是无边的黑暗。
小雅躺在颠簸的担架上,“熔铸视觉”被动地捕捉着周围的环境信息:
脚下的“道路”并非天然形成,而是由断裂的巨大管道和塌陷的金属平台构成,在视觉中呈现出代表高密度和结构稳固的深黄色,但边缘充满了代表结构应力断裂危险的橘红色裂纹。
头顶悬垂的、形如折断巨树根须的能量管道,内部残留着极其微弱的翠绿色能量余烬(秩序能量残留),但管壁外部却被代表惰性和污染的深蓝色覆盖。
一些半埋在尘埃中的、形似巨大生物甲壳的残骸,其材质呈现出一种奇异的、代表高能量惰性的深紫色,在“熔铸视觉”下如同冰冷的紫水晶。
偶尔有细微的、代表能量扰动的涟漪在远处黑暗中一闪而过,又迅速消失,如同鬼魅。
“妈的…这鬼地方…”扳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恐惧,他手中的探测器屏幕一片雪花,显然这里的干扰远超想象。“‘老狗’,信号源方向没错,但干扰太强了!无法精确定位!”
“跟着感觉走!”老狗头也不回,巨大的霰弹枪枪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黑暗。“丫头!你的‘钥匙’呢?还指着同一个方向吗?”
小雅艰难地抬起左手,掌心烙印的温热感如同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她指向斜前方一片被巨大破碎穹顶覆盖的阴影区域。“那边…近了…呼唤…变强了…”
队伍在沉默和压抑中继续前进。腐朽的气息越来越浓,几乎让人窒息。脚下的地面开始出现一些黏腻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深绿色苔藓状物质,踩上去滑腻异常。扳手用仪器扫描了一下,脸色变得很难看:“未知有机质…高度惰性…但含有微量…神经毒素?妈的,这鬼地方连苔藓都是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