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洗(2 / 2)

“本王杀他父子,非因巴尔曾向托娅提亲被拒!本王心胸,还不至于如此狭隘!”

“本王杀他,乃因其父子不识好歹,心怀怨怼,更兼不敬本王,藐视大汗圣旨!”

“本王念其旧功,委以司仪重任,请其子上座观礼,已是格外开恩!然其不思感恩,竟敢调集亲兵,图谋刺杀本王!此乃大逆不道!罪该万死!死有余辜!”

“其行径,与巴哲尔那个恶劣肥猪何异?!”

他猛地提高声音,厉喝道:

“乞答!”

“在!”乞答孙乙涵如同铁塔般挺立,声若洪钟。

“传本王令:额尔敦、布日固德二人家眷、亲信党羽,凡参与叛乱者,一个不留!立刻执行!”顾远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冰冷彻骨,“巴哲尔家眷什么下场,他们的全家,就是什么下场!让乃蛮部上下都看看,背叛本王,背叛大汗,是何下场!”

“遵令!”乞答孙乙涵狞笑一声,大步走出毡包,立刻点齐天罡三十六煞,杀气腾腾地扑向额尔敦和布日固德的营区!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和远处隐隐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哭喊声、惨叫声、求饶声,交织成一曲恐怖的交响乐!

众长老和头人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扑通扑通跪倒一片,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身体抖得像筛糠。他们终于见识到了这位新族长温润表象下的雷霆手段和铁血心肠!这哪里是族长?分明是索命的阎罗!

“族长饶命!族长饶命啊!”

“我等对族长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额尔敦父子罪该万死!族长英明!”

顾远看着脚下匍匐颤抖的人群,眼中冰冷稍敛。恩威并施,威已立,该施恩了。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沉稳:

“都起来吧。本王行事,赏罚分明。忠心为本王者,本王绝不亏待!”

“大汗擢升乃蛮部为‘族部’,乃天高地厚之恩!此乃我乃蛮部腾飞之机!”

“本王在此承诺:自今日起,乃蛮部将作为接纳中原流民、商贾之重要据点!本王辽东羽陵部,将对乃蛮部开放最高优先级通商权!中原的盐铁、布匹、瓷器、粮食,辽东的皮货、药材、战马,都将源源不断涌入!乃蛮部族民,将享有最优先的物资分配!金银、牛羊、乃至美人,只要你们忠心效力,为本王、为大汗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本王绝不吝啬赏赐!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他描绘的蓝图充满了诱惑力,瞬间冲淡了众人心头的恐惧,点燃了新的希望之火。他随即详细部署了乃蛮部未来的发展方向:划分草场、鼓励畜牧、建设交易集市、吸纳流民开垦、组建更精锐的牛部武装……

最后,他目光如炬,扫过众人,直接任命:

“图门长老!”

“在!”那须发皆白的老者连忙应声。

“你德高望重,处事公允,本王任命你为乃蛮部总管!统领部族一切民政事务!”

“苏合!”他看向另一个在刚才混乱中表现沉稳、眼神中带着敬畏而非恐惧的中年长老。

“在!”苏合激动地应道。

“你心思缜密,勇武过人,本王任命你为副总管,兼管部族防卫与军需!协助图门长老!”

“至于百兽部第七部——牛部!”顾远的目光落在毡包角落,那十个曾在晚宴上出来摔跤、被他记住的乃蛮部壮汉身上,为首者正是那天第一个站出来挑战他的魁梧汉子。

“石熊!”

“在!”那壮汉激动得满脸通红,单膝跪地。

“本王观你勇力过人,性情耿直,是可造之材!任命你为百兽部第七部‘牛部’长老!”

“特木尔!”他指向石熊身边另一个身手矫健、眼神锐利的青年。

“在!”

“任命你为牛部都尉!协助石熊长老!”

“尔等二人,即日起统领乃蛮部所有能战之壮丁,编为牛部!本王自会将百兽功中‘牛’属十二招功法及配套心法倾囊相授!并亲自指点尔等修炼!望尔等勤加习练,为本王,为乃蛮部,练就一支铁血雄师!”

“谢族长!属下定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石熊、特木尔及那八名壮汉激动得声音发颤,跪地叩首!能得王爷亲授神功,统领一部,这是何等荣耀和信任!

图门、苏合等人也心悦诚服地领命。顾远的安排,既有对德高望重者的尊重,也有对中坚力量的提拔,更有对新生代勇武者的破格重用,还给出了实实在在的利益和发展蓝图!这份手段,这份气魄,让他们彻底折服!这位新族长,不仅武力强横、手段狠辣,更拥有雄才大略!跟着他,乃蛮部何愁不兴?刚才的恐惧,迅速被巨大的敬畏和期待所取代。

帐内,很快响起了图门等人真心实意的恭贺声和效忠的誓言,气氛竟比额尔敦发难前更加热烈和凝聚。权力的交接,伴随着血腥的清洗,以一种极其高效而残酷的方式完成了。

帐外,惨叫声、哭嚎声、刀兵入肉声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额尔敦和布日固德两家的营区,此刻已是人间地狱。

当顾远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在乞答孙乙涵的护卫下回到父母毡包时,里面的喜庆气氛瞬间凝固了。

顾远父母、乌尔托娅一家,显然已经收到了消息。金萨日娜脸上的喜色被深深的忧虑取代,古日连明眉头紧锁。乌尔图脸色发白,乌云其其格更是脸色惨白,眼中含泪,身体微微发抖。她看着顾远满身的血污,如同看到了地狱归来的杀神,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

“是……是因为巴尔……因为托娅拒绝了他……王爷才……才……”乌云其其格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自责和恐惧,“是不是……是不是我那时候……不该让托娅……不该让王爷为难……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他们全家……” 她觉得自己是这场灭门惨祸的导火索,痛苦得几乎要晕厥。

金萨日娜也皱紧了眉头,看着儿子那身刺目的血迹和冰冷的神色,心中第一次涌起一丝陌生感和担忧。儿子……是不是太过狠厉了?这满门抄斩的手段……

乌尔托娅站在母亲身边,脸色也有些苍白。她看着顾远,看着他脸上尚未干涸的血迹,看着他眼中残留的一丝疲惫和尚未散尽的煞气,她的心也在颤抖。她也听到了那隐约的惨叫声,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知道权力的斗争残酷,但如此血腥的清洗,还是让她感到了冲击。尤其是想到那些人,或许真的只是因为巴尔对她的执念而走上了绝路……她的眼底,无法控制地涌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顾远看着母亲眼中的担忧,看着乌云其其格的自责和恐惧,看着乌尔托娅那强忍泪花的模样,心中微微一沉。他知道,自己的手段确实酷烈。他刚想开口解释,说明额尔敦父子的叛乱本质和不得不为的理由,试图安抚她们。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乞答孙乙涵瓮声瓮气地开口了,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老夫人,托娅姑娘,你们别怕,也别乱想。”

“族长他,一开始根本没想杀人!是额尔敦那老狗和他儿子巴尔,当着所有长老的面,指着族长的鼻子骂他是狗!骂托娅姑娘是……是贱人!”乞答说到这里,铜铃般的眼睛瞪了乌云其其格一眼,吓得她一哆嗦。

“族长忍着气,还让那老狗当司仪,让巴尔坐首席!这是多大的恩典和脸面?族长够给面子了吧?结果呢?”乞答的语气充满了愤怒和不平,“那巴尔小崽子,带着几十号人拿着刀就冲进来要杀族长!要不是族长和俺身手好,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们了!”

“族长这才怒了!下令杀光那些敢动手的叛贼!灭他们满门,是族长定的规矩!敢刺杀族长,就是巴哲尔的下场!这是立威!也是告诉所有人,背叛的下场!”乞答说完,气呼呼地站在一边。

乞答的叙述虽然简单直白,却清晰地还原了事情的经过和顾远动手的理由——不是报复情敌,而是自卫反击,更是对叛乱者最严厉的惩罚!

顾远没有补充,只是疲惫地站在那里,看着乌尔托娅。他以为她会嗔怪,会像阿茹娜那样因为善良而哭泣,会质问他的残忍。

然而,乌尔托娅的反应,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眼中的水雾还在,但她没有哭出声,更没有质问。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她迈步走向了满身血污的顾远。

她走到他面前,抬起头,清澈的目光迎上他带着一丝复杂和疲惫的眼神。她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掏出了那块干净的帕子。

这一次,她没有为他擦汗,而是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他脸上已经有些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她的动作那么专注,那么温柔,那么的令人心疼……

“远哥哥……”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你……伤到没有?累坏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为他解开沾满血污的貂裘系带,动作轻柔得怕碰疼他。沉重的、带着浓重血腥气的貂裘滑落在地。她又扶着他走到铺着厚厚兽皮的矮榻边,柔声道:“快躺下歇歇,我让田先生再给你看看。”

顾远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有些怔忡,顺从地躺下。他刚想开口:“托娅,我……真不是……”

话未说完,一只温软的、带着淡淡馨香的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唇上。

乌尔托娅俯下身,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没有了恐惧,没有了质疑,只有深不见底的理解、心疼和一种近乎信仰的坚定。

“远哥哥,别说了。”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懂。”

“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有你的不得已,更有你的考量。”

“我不会问,也不需要问。”

“我只知道,”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紧锁的眉头,仿佛想抚平那里的疲惫,“你没事就好。你没有受伤就好。你累了,就好好休息。”

她的声音如同最温暖的泉水,瞬间抚平了顾远心中最后一丝因杀戮带来的躁动和因家人反应而产生的阴霾。她那无条件的信任和理解,她那超越了对血腥恐惧的、只关注他安危的纯粹关怀,让顾远那颗在权力旋涡中冰冷坚硬的心,彻底被融化了。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难以言喻的感动,汹涌地填满了他的胸腔。

他反手握住了她按在自己唇上的小手,紧紧地包裹在掌心,好似抓住了黑暗中的光。

两对老两口看着这一幕,担忧和恐惧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欣慰、感动和释然。

金萨日娜眼中闪着泪光,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她明白了,儿子没有变,他还是那个重情重义、有担当的儿子!他的狠厉,是面对敌人、保护自己和家人的铠甲!而托娅这丫头,更是好得没话说!她懂他!她配得上他儿子!有这样的儿媳妇在儿子身边,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乌云其其格也停止了啜泣,看着女儿温柔体贴地照顾着王爷,王爷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珍视和柔情,她终于彻底相信,王爷的杀戮并非迁怒,也理解了女儿的选择。有这样的丈夫护着,女儿的未来……或许真的会很好。

古日连明和乌尔图对视一眼,两个不善言辞的男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安心和喜悦。

毡包内,浓重的血腥气似乎被这脉脉温情所驱散。喜庆的红绸在灯火下依旧鲜艳,映照着矮榻边依偎的身影,以及周围家人欣慰的笑容。昨夜的定情信物——那柄古朴的短剑,静静地躺在乌尔托娅的怀中,冰冷的金属似乎也染上了暖意。权力的铁血与爱情的温柔,在这小小的空间里,达成了奇异的、令人心安的平衡。窗外的血腥与惨嚎已成为背景,初升的月亮静静俯瞰着这片刚刚经历风暴、却已重归宁静与希望的营帐……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