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五公主得意洋洋的时候,谢晏就如一株挺拔的青竹,躬身对楚帝说道:“天日昭昭,人心灼灼,若民愤不平,公道不彰,恐会引发动荡,于社稷不利,陛下贵为明君圣主,圣名不容有污。”
一句“明君圣主”,让楚帝想起了去年的异象,那时,满城百姓山呼万岁,盛赞他是明君。
再看着眼前这个骄横傲慢的女儿,楚帝的喉咙就像被棉絮堵住。
他深吸一口气,对五公主缓缓说道:“你身为公主,受百姓奉养,不为天下人做表率,反而行事张狂,不知悔改,现褫夺公主封号,贬为庶人,幽禁宗人府,静思己过,若无朕的诏令,非死不得出。”
“陛下圣明。”进士们拱手高呼。
民情和民愤,就像是悬在头上的利刃,终于落了下来,五公主只觉得天旋地转,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眼泪也从眼眶里滚落。
她拉着楚帝的龙袍,像幼时那般撒娇,哀求道:“父皇,女儿只是一时糊涂,您宽恕女儿这一回吧,女儿再也不敢了。”
楚帝眼中闪过一丝痛心,撇过脸不看,对身侧的大太监说道:“送小五去宗人府。”
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五公主崩溃了。
“寻常人家的孩子犯了错,受顿责罚就过去了,为何我就要被幽禁?父皇,您是皇帝,是天下之主,顺您者昌,逆您者亡,区区几个蝼蚁罢了,您......”
“住口!”
楚帝眼底的寒霜都要结冰了,满满都是失望。
什么逆他者昌,顺他者亡,那是暴君行径!
楚帝冷冷扫向大太监。
大太监浑身打了个哆嗦,连忙扶起五公主,轻声说道:“公主,老奴带您去宗人府,您是陛下的血脉,无论到了哪里,都改变不了,您莫让陛下为难,天下任何一个父亲都可以为子女徇私,唯独陛下不可以。”
五公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惨然大笑,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滚落。
最是无情帝王家。
什么宠爱都是假的,只有利益才是真的。
父皇不是保不住她,只是不想罢了。
父皇想要圣君的名号,就要牺牲她,她才十六,她本该有锦绣的一生,却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在宗人府苟活终老。
何其不甘啊!
五公主被带走后,大殿上没人敢出声说话,谢晏迟疑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
“陛下,”他肃然开口,声音沉缓,“圣人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民以食为天,只有丰衣足食了,才能太平安定。”
楚帝神情莫测,盯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谢晏吸了一口气:“富者阡陌成群,穷者无立锥之地,长此以往,社稷危矣。”
这话一落,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跟当着皇帝的面,说大楚要亡了,有什么区别?
有人出声反驳:“太平盛世,谢大人此言,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些,陛下是明君,大楚国祚必定昌盛绵长,千秋万代。”
谢晏道:“豪族圈占土地,会让良民变成佃户,甚至是流民,等到活不下去的时候......”
后半截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谁都知道,活不下去了,就会落草为寇,更有甚者,揭竿而起。
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起来。
楚帝问道:“谢卿可是有什么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