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闻讯赶来、原本对茅山道颇有不屑,甚至暗中鄙夷慕清漪年轻气盛的太平道长老们,此刻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地自容的羞愧和深深的惶恐。
“噗通!噗通!”接连几声闷响,几位须发皆白、平素眼高于顶的太平道老顽固,竟也随着鉴妖司的长老们重重跪倒在地。
他们头颅深埋,身躯颤抖得比旁人更甚。
想起往日对慕清漪的轻视、对茅山道传承的质疑,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仿佛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过。
这哪里是什么侥幸?分明是他们有眼无珠,不识真龙!
其中,尤以七长老周玄通最为不堪。他脸色惨白如金纸,豆大的汗珠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砸在冰冷的青砖上。
就在不久前,他还对慕清漪怀恨在心,甚至栽赃陷害,欲借鉴妖司之手除之后快!
此刻,那轮悬于九天的泣血赤月,那穿透万古的道祖目光,还有季桓口中那震耳发聩的预言,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我……我差点……差点就……”周玄通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几乎将他吞噬。
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庭院中央那道被血光金芒环绕的身影,眼中再无半分戾气,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虔诚。
他挣扎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前爬了几步,对着慕清漪的方向,“砰!”地一声,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老……老朽周玄通,有眼无珠,心怀叵测!竟……竟敢对天命之人起杀心!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他嘶声力竭地哭喊,声音凄厉绝望,仿佛要将心肺都呕出来,“老朽……老朽自请入镇魔狱最底层,面壁十年!日日侍奉道祖画像,诵经思过!以赎……以赎此滔天大罪!恳请……恳请天命之人……宽恕!”
他一边哭嚎,一边不停地磕头,额角瞬间一片青紫,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青铜杖脱手滚落一旁,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差点亲手扼杀了预言中终结妖劫的希望,这份罪孽,让他灵魂都在战栗。
庭院中一片死寂,只有周玄通绝望的哭嚎和沉闷的磕头声回荡。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忏悔和自惩震慑住了。
季桓大长老看着昔日同僚如此凄惨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天命昭昭,岂容宵小亵渎?
周玄通此举,虽惨烈,却也是唯一能稍稍平息天命之怒、保全自身魂魄的方式了。
他深吸一口气,拄着青铜杖,再次看向慕清漪,眼神已变得无比郑重与谦卑:“天命之人……不,慕……慕观主。”
他斟酌着称呼,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恭敬,“鉴妖司司主之位,因前任司主殉职于大妖之手,已空缺多时。老朽斗胆,此位……非您莫属!唯有您执掌鉴妖司,方能涤荡妖氛,护我大祁安宁!”
这不仅是提议,更是一种臣服和托付。
血色金芒之中,慕清漪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跪伏一地的人群,在额头染血的周玄通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无悲无喜,却让周玄通浑身一僵,仿佛被剥开了所有伪装。
她并未回应周玄通的哭求,仿佛他的忏悔与自惩,于她而言不过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