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恶鬼索命(1 / 2)

第二日,天光未亮,严家小院的大门就被人拍得山响。

孙伯去开门,却原来是衙门里的班头儿臧高升。

“老爷呢?”臧高升急得跟火上房似的,边说边伸手摘下帽子给自己扇风,“快,快去,禀告老爷,驴儿胡同出了命案!”

天子脚下出了命案,这可非同小可。孙伯不敢怠慢,立即去拍严文宽的房门。

昨夜,严文宽开导女儿至半夜。等父女二人散了,他又颇为担忧愁闷,不禁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直至过了丑时方才迷迷糊糊的睡去。谁知,刚入梦乡便被叫醒。当得知出了命案后,立时惊坐起身,睡意全无。

他这四品京兆尹才刚上任不过一个月,京中竟又出了命案?!此次可是在他上任之后发生的。天子辇下,首善之区,不想竟发生此等杀人大案!若不及时捉拿住凶犯,轻则京中百姓人心惶惶以致影响经济民生。重则埋下治安隐患,凶犯如暗处疯犬不知何时再伺机行凶害命。于是严文宽立马穿衣梳洗,不过片刻便收拾妥当。

“现场可被移动?是谁报的案?报案人现在何处?”一出房门便见臧高升在外候着,严文宽于是边披大氅边问道。

“回大人,”这位臧班头本色不改,一见上官立马浑身上下似被抽走了骨头,先紧跑两步过来给严文宽打个千儿,随后咧着那缺了颗门牙的嘴,仰脸儿谄媚地笑道,“并不敢擅动现场,仵作老邓已然去验看了,只等老爷过去再详尽禀报。报案的是死者刘三乔的婆娘刘王氏,现下已在京兆府衙候着。至于凶犯赵独眼儿,小的已带人捉拿归案,现关在府衙地牢,只等老爷去审。”

“凶犯已被捉拿归案了?”严文宽有些惊讶,又实在意外于京兆府差役的办事效率,“难不成凶犯当时也在现场,你们又捉了个现形?”

“那倒不是,并非个个凶犯都似平国公府的二爷,杀人后还能在尸体旁闭目打坐。是刘王氏来报案时亲口指认的赵独眼儿。再加上刘三乔本就和赵独眼儿素有旧怨,两家又住得极近,周围邻居都曾亲耳听赵独眼儿说过,要放鬼整治刘三乔,让刘三乔死在他的手上。”

“放鬼?”严文宽只觉得这案子愈发蹊跷。

“老爷有所不知。”臧高升拿着帽子擦了擦额上的汗,随后又戴在头上,“这赵独眼儿是个摆卦摊算命的,家里几辈儿都干这行当,说来倒颇有几分邪性。曾有不止一个人半夜在他家附近看见到不干净的东西。而且据说那些东西居然有的开口喊冤,说是赵独眼儿拘了他们驱使,并百般求救。

“这事儿老爷听着大概觉得稀奇,可却是千真万确。早在鲍大人任上时便有两个看见那东西的人来衙门里报过案。当时鲍大人原本想查来着,可不想恰巧出了平国公府灭门一案,他实在精力不济分身乏术。再加上当时并无百姓受伤殒命,不过是两个目击者受了一吓,于是这事儿也就被暂时撂下了。

“如今却因赵独眼儿养的恶鬼闹出人命,街里街坊此刻都炸了锅。大家不用想就知道是他干的,一大早便围了赵家砸门。要不是我带着兄弟们去得及时,那厮早被众人打死。饶是如此也颇挨了几下,却也是活该,谁让他不做人事儿,犯了众怒。”

这么一说严文宽似乎有点印象,刚上任时他查阅旧案,确实曾见过臧高升所说的“见鬼”的案子。因无人伤亡,当时的京兆尹鲍营柏并未做什么处理,不过草草结案罢了。他捋着胡子沉吟片刻,决定不管其他,先看看案发现场再说。

“你前头带路,我们先去死者刘三乔处看看。”

臧高升哈了哈腰,转身刚要迈腿却忽听身后传来一把子清凌凌的声音,“爹爹等等,我也要去。”

臧高升一回头,便看见了扮成少年的严恬。准确地说他就只见过面目黝黑作少年打扮的严恬。他也是后来才知道,上官老爷只有这一位千金,且是定安候府的大姑娘。虽然上次平国公府一案就见过这位小姐,可到现在他也不知这位千金小姐的真实面目到底如何。

或许扮女装也就这样?又黑又瘦,像个没长开的小子?那长公主家的那位爷可到底是图个什么?芳满楼的红袖不比这位更像个女人?又或许……不管是芳满楼还是锦绣园、落霞坞,白净水嫰的那位爷是已经腻了?这是,想换换花样儿?呃……黑瘦刁蛮雌雄难辨的官家千金?

但不管如何,这位既是上官的千金,又是那位爷的心尖尖儿。尤其那位爷大概因为这位小姐的原因,连带着对他们这位新任上官也恭敬有加。他一个小小班头,自然不敢怠慢。这两位无论是谁都得供着敬着伺候好了才是。

于是臧高升赶忙回身更加谄媚地冲严恬打了个千,一张老脸笑得纹路纵横,绽成一朵硕大的黑黄菊花,除了不知所踪的门牙,满嘴的黄牙都争先恐后地出来露了个脸来。他把这副荡气回肠的尊容平端到严恬面前,然后慢慢屈膝请安,着重为了让她看清自己的笑容是如何毕恭毕敬外加热情似火。

严文宽一进京就经了一番闹腾,他便知道这仕途以后多多少少得沾点儿秦主恩的光,不想沾都不行。也是,否则就凭他这新来乍到的,根本不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完全收服了京兆府那帮盘根错节油头滑脑的活爹,此后各项公务也不可能如此顺利。此刻见臧高升对严恬这番作派,他心下自然明白是因为谁,不禁皱眉叹气,生怕恬恬又想起那人心里不自在。昨晚大概是这孩子长这么大以来最委屈无助的一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