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姜婉轻轻按住他的手腕,触感坚实的铠甲下,脉搏正急促跳动。她转身望向柳诗瑶,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帕子,轻轻拂去对方肩头的竹叶,“柳小姐聪慧过人,想必已明白,有些路走错了方向,及时折返便是晴天。”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柳诗瑶腕间若隐若现的翡翠镯子上,“听闻明瑶绸缎庄冬装尚未定稿,依我之见,稻穗纹样倒比并蒂莲更合时宜。”
柳诗瑶抬眼,对上姜婉眼中的坦然,忽然想起库房深处那匹被她嫌弃的稻穗锦缎。彼时她只觉纹样粗鄙,此刻却在姜婉的目光中,清晰忆起织锦匠人说起“粒粒皆辛苦”时的沧桑面容。她咬唇颔首,转身离去时,发间残余的碎钻在秋风中晃出细碎的光,恍若泪光。
“为何总要替她开脱?”陆景渊望着柳诗瑶踉跄的背影,语气中夹杂着无奈与心疼。
“因为她与我并无不同。”姜婉轻抚腕间鸳鸯玉镯,触感温润如初,“不过是被执念蒙了心窍,错把占有当情爱。”她顿了顿,目光投向渐渐消散的暮色,“所幸她尚有悔改之意,而我……”
“而你有我。”陆景渊忽然轻笑,从怀中取出一只鎏金锦盒,盒盖掀开的刹那,一支刻着兰草纹样的金簪映入眼帘,簪头缀着的东珠温润莹润,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早让匠人打了这支簪子,本想等你受惊后哄你开心。”
姜婉挑眉,任由他将簪子别在发间,金步摇的轻响中,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世子这是在补偿我?”
“不。”陆景渊忽然握住她的手,竹影在两人相触的指尖织出细密的纹路,他的掌心带着握剑的薄茧,却比任何锦缎都要温暖,“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姜婉是我陆景渊放在心尖上的珍宝。”他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以后莫要再涉险,我怕……”
“怕什么?”姜婉抬眼,撞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怕来不及告诉你。”陆景渊喉结轻动,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指尖,“怕来不及说,我心悦你,胜过这世间万千风景。”
是夜,侯府闺房。姜婉对着菱花镜卸下金簪,绿萝捧着一只紫檀木匣走进来,匣中是柳诗瑶送来的谢礼:一套澄心堂纸与徽墨,砚台底部压着一张素笺,字迹虽工整却透着几分仓促:“多谢姜姐姐点拨,纹样已换稻穗。”
姜婉轻笑,提笔在笺尾添上两句:“稻穗虽轻,可压千钧。望君织锦时,常念粒粒辛。”窗外秋风掠过檐下风铃,叮咚声中,她望着镜中自己腕间的鸳鸯玉镯,忽然明白:这深宅中的每一场风波,都是命运赠予的试炼。
城西绸缎庄内,柳诗瑶轻抚新织的稻穗锦缎,指尖掠过经纬间细密的谷粒纹样,忽然对春桃道:“去请李娘子明日来庄上。”她望向窗外渐圆的明月,声音轻却坚定,“从明日起,绸缎庄主打‘悯农’系列,每卖出一匹锦缎,便捐出十文钱给城西粥厂。”
秋风穿过雕花窗棂,将姜婉案头的诗稿轻轻扬起。纸上“陶然荷月归”的字迹与远处绸缎庄的灯火交相辉映,恍若两颗历经淬炼的明珠,在深宅的夜空中各自闪耀。而姜婉知道,她与陆景渊的故事,正如这渐圆的明月,终将驱散所有阴霾,在彼此的眼眸中,照见最澄澈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