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尘封的往事。(1 / 2)

李阳听刘菲菲说她是自己没过门的媳妇时,握着铝制饭盒的手指骤然收紧,汤汁在饭盒里晃出细碎的涟漪。八月的风卷起工地上的尘土掠过脖颈,却吹不散他耳尖的滚烫。他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两下,才发觉嗓子像被晒干河床般发紧,那些曾以为是朋友关系的热菜热饭,此刻突然化作滚烫的丝线,将二十多年的记忆碎片密密缝缀——难怪,难怪刘菲菲每次总是深情款款地看着身己,眼波流转间似藏着万千柔情,难怪她总是在黄昏时准时出现,原来所有偶然都藏着命运写下的注脚。

工地上起重机的轰鸣声突然变得遥远,他望着刘菲菲耳尖的红晕,仿佛看见泛黄照片上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和记忆中某个抱奶瓶的婴儿模样重叠。‘’所以…‘’他艰难吞咽,指甲在饭盒边缘掐出白痕,‘’小时候,奶奶说的‘小媳妇’真的是你?这句话出口瞬间,连教学楼脚手架上的麻雀都扑棱棱惊飞,唯有心跳声在耳膜上敲出震耳欲聋的鼓点。

‘’嗯,阳哥哥,是我,就是我!‘’

刘菲菲温情脉脉地凝视着他,仿佛春日暖阳般的目光让人沉溺。

李阳的心猛地一颤,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童年片段如潮水般涌来。他望着眼前娇羞又坚定的刘菲菲,心中五味杂陈。曾经一起在田野里追逐嬉戏,在老槐树下分吃糖果的场景历历在目。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轻轻将刘菲菲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声音有些颤抖:“菲菲,这么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刘菲菲眼眶微红,轻声说道:‘’自从我家搬到市里后,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可是我几次让我父母带我回去找去,但他们都不肯。直到我师范大学毕业后,我放弃了父母托人在市里重点高中任教的机会,不顾父母的反对,只身回到青风镇当了一名教师。我听说你承包果园挣了钱了,又自费修了三十的里的油柏路,你和王秀梅结婚那天我在村口站了很久。我也知道富贵小哥仨是王秀梅前夫的。富贵和我说为学生自费盖教学楼的人是他爸,我就猜到一定是你。所以我就以送饭的名义来看看是不是你。阳哥哥,祝你幸福!‘’

刘菲菲拎着食盒跑了出去,伤心的哭声却在宿舍里回荡。

李阳看着刘菲菲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充满了忧伤,不禁又想起了二十四年前的事。

那还是1964年惊蛰,潮湿的雾气还未散尽,生产队的柴油机第三次在黎明前熄火,六岁的李阳蹲在门槛上啃着冻得写硬的红薯,看着母亲将最后半把玉米面撒进锅里,锅里的水只泛起零星的涟漪。突然院外传来柴油机断断续续的突突声,紧接着是生产队长粗粝的咒骂;‘’这破铁疙瘩,再修不好春耕就误了。

‘’快去叫你刘叔!‘’母亲用围裙擦了擦手,推了他一把,李阳踩着沾满露水的青石板跑到隔壁。看见刘志刚正坐在竹凳上,用报纸卷着旱烟,满手的机油蹭在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上。刘菲菲蹲在墙角叠纸船。辫梢的红头绳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扫过李阳手背时痒痒的:‘’我爸能修好!‘’

晒谷场已经围满了人,生产队长急得直跺脚,几个社员正满头大汗地拆卸零件。刘志刚蹲下身,从褪色的帆布工具箱里摸出自制的铜扳手,手指在油腻的齿轮间轻轻游走。柴油机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疼,突然,他眼睛一亮:‘’皮带打滑!‘’说着用扳手拧紧松动的螺丝,掏出块破布擦拭轴承。当机器发出平稳的嗡鸣,生产队长激动地拍着他肩膀大笑:‘’老刘这手艺,该去市里机械厂了!‘’人群爆发出欢呼,李阳看见刘志刚布满油污的手掌,在验收单上按下鲜红的手印,那手印在白纸上像朵盛开的血花。

那个夏天,村中央的老槐树下,李阳踮着脚,将皱巴巴的半张粮票塞进刘菲菲的掌心:‘’换你的槐花密。‘’刘菲菲辫梢上的红头绳扫过他的手背,咯咯笑着递过搪瓷缸,缸底沉淀着金灿灿的花蜜,两个孩子趴在晒谷场的石磨上,用树枝蘸着蜜往嘴里送,甜得眯起眼睛。

‘’老李家的小子和我家的菲菲,定个娃娃亲!‘’夏夜纳凉时,刘志刚的旱烟杆在青石板上敲得脆响。李阳攥着菲菲偷偷塞来的玻璃糖纸,看月光把婚书上的影子投在两人交叠的小脚上。他们约好等长大了在槐树下盖间大瓦房,养十只大白鹅。

变故藏在清晨的大喇叭里。某天公社广播突然宣布,刘志刚因技术过硬,要被调往市里机械设备厂。

深秋的寒潮裹挟着冻雨 突袭村落,李怕缩在被窝里听母亲咳嗽, 煤油灯昏黄的光晕下, 李阳的父亲往灶膛里添了最后一把湿柴,火星溅在墙根的化肥袋上。‘’明天赶集,给阳阳买一块新布料做棉袄。‘’母亲的声音虚弱却温柔。李阳的父亲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谁也没注意化肥袋上的暗火已悄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