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初,御书房内烛火通明。皇帝捏着陈御史呈上的账本,脸色阴沉得可怕。萧清欢站在一旁,素白的衣袖上绣着的银线凤凰在烛光下忽明忽暗,宛如展翅欲飞。
“李准啊李准,”皇帝将账本重重拍在案上,“朕敬你是开朝元老,处处容让,你却敢骗朕!”
萧清欢适时地递上一杯香茶,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陛下息怒。或许李大人并不知情?毕竟虎毒不食子...”
“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罢,”皇帝冷笑一声,“他教子无方,便是大罪。传旨下去,着大理寺彻查李勉贪墨一案,李准...暂免入朝,在家思过。”
“陛下英明。”萧清欢垂眸掩去眼底的锋芒,“不过臣妾听闻,李大人素有声望,若是骤然问罪,怕是要引起朝堂震动。不如...先让他体面些?”
皇帝抬眼看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指尖:“清欢,还是你想得周全。”他转头对王承恩道,“传朕口谕,赐李准‘闭门思过’的旨意,着锦衣卫严加看护丞相府,未经宣召,不得出入。”
王承恩领旨而去。萧清欢望着皇帝案头摊开的《萧楚政要》,指尖轻轻划过“亲贤臣,远小人”的批注,忽然轻笑出声:“陛下,这雨怕是要下整夜了。”
皇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窗外暴雨如注,远处的宫殿飞檐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他轻轻将萧清欢揽入怀中,却没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指尖,正缓缓攥紧了一方绣着牡丹的丝帕——那是今早李准在朝堂上弹劾她时,她随手扯下的簪子流苏。
巳时三刻,大理寺狱的腐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萧清欢隔着鲛绡面纱,看着牢卒用生锈的钥匙打开第三重铁门,门轴发出吱呀声响,惊飞了梁上几只蝙蝠。
“娘娘,李勉关在最里间。”狱丞弓着背,声音里带着讨好,“那小子骨头硬,前几日还喊着要面见陛下,直到上了夹棍才肯动笔写供状。”
石墙上的油盏忽明忽暗,照得萧清欢的影子在砖墙上摇曳不定。她踩着积水走到牢门前,只见李勉蜷缩在草堆里,原本白皙的面孔肿得不成样子,左眼眶乌青,嘴唇裂开数道血口。
“李公子。”萧清欢开口,声音轻柔如春日溪水,“本宫昨日见了陛下,他说若你肯指认父亲纵贪,便可留你全尸。”
李勉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却又很快被怨毒取代:“你...你这毒妇!我爹清正廉洁,怎会...”
“清正廉洁?”萧清欢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卷宣纸展开,“这是你亲自画押的供状,上面写着你每月送二十两黄金入丞相府,还‘感激父亲教诲’。李公子,你说若是将这供状公之于众,满朝文武会信你,还是信你这副狼狈模样?”
稻草在李勉身下发出细碎声响,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你...早就布好了局...从庐州的账本开始...”
萧清欢转身欲走,忽闻隔壁传来铁链拖地的声音。她挑眉示意狱丞开门,只见李准披头散发地坐在石床上,脚踝上的镣铐深深嵌入皮肉,却仍挺直腰背,宛如一尊铁铸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