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八字不合(1 / 2)

翩然而至的女子,手中的剑似一枝柔软的垂柳,纤巧轻盈,然一旦挥出,竟半点不逊色于寻常刀剑,甚至更加凌厉。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暗杀者已然死伤大半,船顶的弓箭手也再无还手之力,局势眼看着就要稳住。

然而,女子的眼眸却愈发幽沉。

她抬手削落一名刺客的刀刃,眸中寒意更浓,语调不容置疑:

“惕隐大人,你最好合作些。他们要的,根本不是灵柩,而是灵柩内的东西。我不关心那是什么,但麻烦你,倘若东西到手了,我们最好立刻离开,等待救援。”

“少楼主见笑了。”

坐在不远处的惕隐大人,却不紧不慢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悠然一笑,“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头一次见到这等血腥场面,有些害怕,腿软,走不了路。还请少楼主过来扶我——”

那人笑得宛若偷腥的猫儿,神情虚伪得滴水不漏。

萧钰暗暗磨牙。走不了路?谁信!

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分明是在装。就算他不以武艺见长,可当初营州亲征,她亲眼见他身披将帅战甲,策马随驾而行。

如今却端坐不动,分明是故意拖延时间,根本没打算离开这艘画舫半步。

她翻了个白眼,正欲讽刺几句,却在无意中瞥见他身侧那女子,不由微微一怔。

方才混战之间她未曾细看,此刻定睛望去,那女子……竟真是毫无灵息波动。

两人目光一触,花舞却神色自若,眉眼澄澈,竟毫无惧意,甚至带着一丝饶有兴味的好奇,坦然迎视。

她那一双如琉璃般的眼眸,清澈、宁静、无波无澜,仿佛映不尽人世风尘。

萧钰一愣,竟鬼使神差地朝她回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可笑归笑,心头的疑问却迅速浮起。

“封崎,”她开口,“这姑娘是谁?”

“船的主人,花舞阁的花魁——花舞。”封崎一边挡下一道凌厉刀光,一边淡淡开口,“本名,李思穆。”

话音落下,李思穆心头狠狠一震。

自她踏入伶人舫,便再无人唤过她的真名,更无人知晓她的来历。

两年光阴,她早将“李思穆”这个名字深埋心底,世人只知她是花舞,世间最神秘的花魁。

可眼前这素昧平生的少年,竟能轻易道出她的过往。

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嗐!那可真是给人家添麻烦了呢!”

萧钰轻轻一抵额头,幽幽叹了口气,语气听似漫不经心,却透着几分不加掩饰的讥讽:

“花舞姑娘,有劳你搀扶一下这位——胆量大得不输蝼蚁的大人,别担心,我们会送你上岸。”

话音清冷,讽意直白,然而那位被嘲讽的大人却毫无恼意,仍是笑意盈盈、风度从容。

耶律屋质笑眯眯地接过李思穆伸来的手,故作虚弱,一步三晃地朝舱门口挪去,模样还真像个被吓破胆的书生。

然而,萧钰最担心的局面,终究还是发生了。

船舱之外,黑压压的人潮几乎将画舫团团围死,连一丝缝隙都不剩,退路尽断。

她眸光一凝,咬了咬牙,悄然贴近耶律屋质,低声急促地问:

“耶律屋质,你身边……连半点人马都没有,是不是?”

“是。”他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调子,答得轻描淡写。

只是,他脸上的笑意,早已悄然褪去。

“暗卫呢?”

“也没有。”

萧钰目光一凛,冷声一语定论:“那你不是自视过高,就是胆子太大。”萧钰冷冷下了定论。

“为何不能是我信你?”耶律屋质唇角微扬,语气随意得仿佛事不关己;“信你云梦楼少楼主的本事。”

萧钰眯起眼,目光凌厉如刀:

“耶律家的人,从不会把命交给不熟悉的人手里。这一点,你我都清楚。”萧钰的语气森冷,“头脑也许会误判,但血脉不会。”

耶律屋质闻言,忽而低笑出声,眼中意味不明:

“这么说来,在下今后倒是应该常与少楼主接触接触。熟了嘛,事情就好办得多。”

他顿了顿,语气轻巧带笑:

“据说身边有云梦楼的人,就连睡觉都能安稳些。”

萧钰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

“做梦去吧。”

这人,到死都不忘占她便宜,真是无药可救!

萧钰与耶律屋质唇枪舌剑之际,白衍初立于战局边缘,剑光流转如电,寒芒凛冽。他神情冷静,出招干脆利落,看似游刃有余,实则心神早已沉入另一片幽深黑暗。

这群劫匪……不对劲。

他目光飞快掠过战局,很快察觉出异常:围攻他们的敌人,并非一股势力,而是混杂的至少三拨人马。

其中一拨,步伐轻盈,招式刁钻,动作间自带一股诡异韵律。

寻常人只会觉得他们动作古怪、难以琢磨,但白衍初却听见了那些藏于呼吸与步伐之间的细微频率,一种古老巫术的变种节律。

他们……在布阵?

他眸光一敛,陡然捕捉到船舱上方的阴影中,一抹寒光闪现。

有人在拉弓!

冷箭!

他脚下轻移,身形一晃,避过一柄横扫而来的长刀,顺势将一名敌人拉入自己与暗箭手之间。箭矢破空而至,精准贯穿那人肩头,闷哼未尽,已然倒地不起。

与此同时,那些巫者的队形仍在悄无声息地变换。

他们并非配合围攻,而是在构筑某种阵型,像是层层收紧的绞索,逐步压缩空间,将他们逼入死局。

不止如此——那几名巫者似乎还在引导整体攻防的节奏,引敌闪避,配合暗箭手制造精准杀机。

“原来如此。”

他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冷冽,心下已然了然。

这是一场层层设伏的猎杀。

明面上的刀剑冲锋不过是幌子,真正的杀招,藏在暗处悄然收紧的网中。

那些巫者借着战局引导,正悄然驱使他们在闪避中步入设下的“射杀点”。

白衍初神色未变,动作未乱,暗中却已调整应对策略。

他没有贸然出手破阵,而是在战斗节奏中悄然搅乱对方的节律——每一剑看似随意,实则精准干扰巫者脚步与呼吸之间的微妙呼应。

一分、两分……阵脚开始错乱。

在战局中制造微小的偏差,出剑时稍稍变换角度,使对方的步伐不再契合原本的节奏。

起初只是轻微的失误:一个步伐踏得不稳,一次出招角度略偏。但在生死交锋中,哪怕一瞬的迟疑,都是破绽。

果然,不多时,一名巫者在错乱节奏中踏错一步,被封崎一剑封喉。

封崎隐约察觉了什么。他的直觉告诉他:白衍初的出剑节奏太过精准,几近预判敌人动向。

而远处的耶律屋质,正好看见那一剑落下的角度。

他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神情玩味。

这小子……不简单啊。

可惜,现在不是探寻的时候。

耶律屋质眸光一黯,随即俯下身,指尖蘸了些血迹或水迹,轻轻一弹。

掌心微震,一股无形气息自他指尖激荡而出,像一阵无声的波澜,悄然扩散至周围。

那群巫者中,有人神色骤变,脚步仿佛被什么东西牵扯,不由自主地迟滞了半息。

而就在这一瞬,白衍初动了。

他等的,就是这个破绽。

长剑破风横扫,剑光如雷,直逼一名巫者咽喉。那人仓促后退,却已被剑气逼至死角。

白衍初手腕一转,剑势微妙偏转,不着痕迹地将另一名敌人逼向封崎所在的方向。

“封崎,接住。”

封崎刀光骤起,狂风骤雨般劈落,对方刚欲转身,便已喉间一紧,鲜血迸溅,连惨叫都未及出口,已然倒地。

剩余的巫者终于察觉,阵势已遭破,配合被彻底打乱,脚步混乱、气息紊乱,阵中节律全失。

而原本还在暗中精准袭杀的冷箭,此刻也因巫者掩护失效,频频射偏,甚至误伤了自家人,一时间局势愈发混乱。

趁着这一线空隙,萧钰身形一动,趁敌人目光不稳,手探入耶律屋质袖中,指尖一滑,从内中迅速抽出一卷竹简。声音清脆有力,在死寂的空气中掷地有声。

战局骤然停滞,所有人目光瞬间汇聚在她手中的竹简上。

她高声喝道:“听好了!你们要的东西,在我手上!让出一条路,否则我便毁了它!”

声音清亮,字字如锋,在满是杀气与嘈杂喘息的空气中,犹如一记惊雷,震得众人心神一紧。

战局瞬间静滞。

所有人目光,齐齐落在那卷竹简之上。

原本还在冲杀的黑衣人,如遭雷击,动作僵住,杀气未散的眼神死死盯着那卷竹简,目光森冷,透出一种近乎贪婪的幽光,仿佛看见猎物的饿狼,咽下喉咙中翻涌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