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情激愤,胜利的狂热和对宋廷的蔑视弥漫在帅帐之中。
所有人都认定,宋廷的自缚手脚,已将大同府和黄忠嗣推入了绝境。
耶律颇抬起手,压下喧嚣。
他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扫过众人,沉声道:“陛下已有明旨,令我等加紧准备,克日发兵,务必夺回大同府,雪此奇耻大辱!各部整备如何?”
负责军需的将领立刻出列禀报粮秣器械情况,其余将领也纷纷汇报本部兵员马匹状况。
就在这充满战前亢奋的氛围中,帐外忽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紧急军情!”
一名亲兵掀帘而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份揉得皱皱巴巴、边缘甚至沾着可疑污渍的信件。
“禀大帅!我前出斥候小队于桑干河下游河谷,截杀一队宋军传令斥候!激战之下,生擒一人,缴获此密信!
那宋狗被擒时竟欲将此信吞下,幸被我方斥候眼疾手快,撬开其嘴,方将此信夺下!”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份狼狈不堪的信件上。
耶律颇眉头微蹙,示意亲兵将信呈上。
他接过信,入手便觉黏腻,展开一看,纸页被揉搓得几乎碎裂,墨迹洇开,还有几处被牙齿咬破的痕迹,字迹勉强可辨。
耶律颇快速扫过内容,眼神一凝,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
“呵…有点意思。”
他低声自语,将信纸随手扔在面前的帅案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刚捏信的手指。
耶律颇擦完手,语气带着一丝轻蔑:“信中说,为防我大辽声东击西,绕过坚城大同府而南下突袭河间府,
特将原驻大同府外围的虎贲军一部,由指挥使孙振率领,调往河间府方向加强城防。”
“虎贲军?孙振?”
帐下一位契丹万夫长嗤笑出声,“那支在飞狐口被黄忠嗣的振武军当摆设用的弱旅?
调去河间府?宋人是嫌河间府的守军太强了么?哈哈哈!”
其他将领也跟着哄笑起来,虎贲军在辽军情报中,确实是战斗力平平,远逊于振武军的存在。
耶律颇摆摆手,声音平静:“一支弱旅,调往他处布防,无关大局。”
他猛地站起身,一股强大的气势散发出来,目光灼灼地扫视众将:“传本帅将令!
各部加紧整备,粮秣器械务必于十日内齐集!集结兵马,厉兵秣马!
半月之后,大军开拔,目标——”
耶律颇的手重重拍在案上那份被揉烂的信件上,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充满了必胜的信念和复仇的火焰:
“大同府!与那黄忠嗣,一决生死!此战,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帐内将领齐声怒吼,声浪几乎掀翻帐顶。
宋廷的自乱阵脚,辽军上下确信,光复西京、一雪前耻的时机,就在眼前!
......
熙宁五年三月十九日,河间府,虎贲军驻地
河间府的城墙在初春的暮色中显得灰扑扑的。
一队队打着哈欠、盔歪甲斜的“虎贲军”士卒,拖着懒洋洋的步伐,慢吞吞地开进了为他们划定的营区。
旗帜耷拉着,兵器随意挂在肩上或杵在地上当拐杖,队伍散乱得不成样子。
引得河间府本地守军和百姓频频侧目,眼中尽是毫不掩饰的轻蔑——这就是河北来的“精锐”?
比厢军还不如!
在这群“疲兵”中间,一个穿着普通士卒旧皮甲、满脸风尘的青年,
骑着一匹同样不起眼的驽马,紧跟在虎贲军指挥使孙振马后几步远的地方,像个不起眼的亲兵。
他微微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