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篁啊！
幽篁啊！</p>
让时间稍稍倒退。</p>
星月城</p>
地表城市。</p>
某条街道上。</p>
一家很寻常的商品店里。</p>
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以丝毫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发生了。</p>
“凯德先生，麻烦算个账。”</p>
“好，我看看。”</p>
一只机械臂从天花板上落下，在购物栏里翻了一阵。</p>
“9557号微信号处理机，二手货；”</p>
“合金螺栓五个；”</p>
“脑波感应器，啧，这是早就淘汰的货色，有时候会引起癫痫，所以算你便宜；”</p>
“以及一个——鸭子？活的？啊，这只鸭子你确定要？”</p>
问话的过程中，柜台后面的老头探出头，朝鸭子看了一眼。</p>
鸭子。</p>
哪儿来的鸭子？</p>
女孩镇定自若的声音响起：</p>
“我听说鸭子是很好的食物——在上古时代人们吃这种生物，所以想买一个回去尝鲜。”</p>
“凯德先生，您算个账吧。”</p>
老头儿立刻抛下了疑惑。</p>
不管是谁的恶趣味，用基因技术编辑了一个鸭子出来。</p>
也不管是谁遗忘在这里的。</p>
总之——</p>
“唔……本来你要支付三个合金芯片，但这鸭子——好吧，鸭子我也算你便宜，你只用给4个芯片就行。”</p>
老头儿道。</p>
“成交。”女孩道。</p>
话音落下。</p>
那鸭子头顶突然冒出来一行小字：</p>
“被卖了鸭！”</p>
当然。</p>
这行字出现的一瞬间就隐藏了。</p>
对于商店老板和女孩来说，他们丝毫没能察觉这件极其重要的事。</p>
反倒是鸭子自己，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望向虚空中浮现的一行行小字：</p>
“神圣词条。”</p>
“描述：上帝为你遮蔽了行藏，而你则根据其指引来到这里，想要看看上帝在搞什么鬼。”</p>
“——主的一举一动都蕴含着深意。”</p>
女孩拿了各种东西，抱着鸭子，走出商店。</p>
她钻入一条小巷子，左拐右拐，直到再也看不见有人出现。</p>
咚咚咚。</p>
女孩敲了敲墙壁。</p>
一个暗格打开。</p>
女孩沿着向下的台阶，走进一处地下室。</p>
“回来了？”</p>
一名浑身被金属覆盖、只有头颅还是血肉组成的男人说道。</p>
“爸，看，这是什么！”</p>
女孩兴致勃勃地把鸭子举起来，展现给男人看。</p>
“鹅？不，或许是鸭子？”</p>
“对，我在凯德那里买的，花了一个芯片。”</p>
“贵了，这玩意儿早就灭绝了，谁会花费闲功夫用基因调制一个这样的东西？它没有任何用处——”</p>
“这是白花钱，不符合你以后生存的基本原则！”</p>
男人说完这番话，吃力地喘了几口气。</p>
女孩轻声道：</p>
“爸，我记得你临死前的愿望，是不再吃营养液。”</p>
“我去找上古食谱，用鸭子给你做一顿古代餐食，如何？”</p>
男人盯着鸭子，神情变得复杂。</p>
“活的生命……你瞧啊，它在跟我对视……”</p>
他轻声说了下去：</p>
“简直不敢相信。”</p>
“我现在反而觉得吃那恶心的营养液才是正常的，我无法吃一个有思想的东西。”</p>
女孩泄气道：“我可是花了一个芯片，结果你又改主意了？”</p>
“……你把鸭子抱过来我看看。”男人道。</p>
鸭子被送到了男人面前。</p>
男人盯着鸭子。</p>
鸭子睁圆了眼睛，却盯着女孩，看上去有些惊恐。</p>
——因为女孩拧开了胸口的金属盖子，露出里面的接口，又从桌上拿起一个看上去像充电宝一类的东西，将它插在接口上。</p>
柔和的声音响起：</p>
“滴滴滴！”</p>
“正在为您的义体充电。”</p>
充电！</p>
见鬼啊，完全搞错了。</p>
自己不应该开什么神圣早餐店的。</p>
这些家伙的身体靠充电，又或者靠营养液！</p>
——现在的人类已经不进食了！</p>
难怪神圣餐厅开张的时候，自己觉得街道上的行人眼神古怪而新奇。</p>
但是没人进来吃饭。</p>
吃饭已经算是上古的礼仪了！</p>
“明天奇诡怪物攻城，爸，不行你就逃吧。”</p>
女孩躺在沙发上，若无其事地说。</p>
“哼，当了一辈子的哨兵，死在岗位上才是正常的。”男子平静地说。</p>
“我听说有人逃到了荒野上，一直活了很久。”女孩试探道。</p>
“别听那些小道消息，不可能有人摆脱外神的追杀，他们都死了。”</p>
“不是这样的，我听说——”</p>
“够了！”</p>
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大，但是当女孩陷入长长的沉默，他又叹了口气，低声道：</p>
“我这一身金属之躯，已经到极限了，死在战场上也好，至少你可以得到抚恤金。”</p>
女孩依然沉默着，好一会儿，伸手抹了抹眼角。</p>
但是下一瞬。</p>
“嘎！”</p>
鸭子大声叫了起来，把父女两人都吓了一跳。</p>
紧接着。</p>
男人浑身发出一阵阵机械摩擦的响声。</p>
女孩再也顾不得情绪，从沙发上跳起来，惊慌失措道：</p>
“爸——”</p>
她看着父亲的样子，突然呆住。</p>
父亲身上那陈旧而破损的钢铁之躯彻底变了。</p>
每一颗零件。</p>
每一个金属曲面。</p>
全都崭亮如新。</p>
女孩几步冲过去，用手按在父亲身上，喝道：</p>
“检查参数，报告性能！”</p>
滴滴滴——</p>
她眼睛里浮现出闪烁的曲线和疯涨的属性数值。</p>
“检测完毕，当前所有设备处于‘出厂’状态，性能良好，使用年限大约为二十年。”</p>
——父亲的钢铁之躯竟然变成全新的了！</p>
为什么？</p>
怎么会如此？</p>
父女两人对望一眼。</p>
——你做了什么？</p>
——我什么也没做啊。</p>
两人愈发疑惑，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起望向那只鸭子。</p>
鸭子嘟着嘴，可可爱爱地看着两人。</p>
词条“幕后人”发动。</p>
为一名老哨兵的钢铁之躯添加前缀“刚出厂的”。</p>
就是这么好用。</p>
——所以上帝是让自己来救人的？</p>
鸭子默默想着。</p>
“太棒了，你应该是个神奇的——”</p>
女孩欣喜地说着，张开双臂，想要去抓住鸭子，却被父亲以严厉的眼神制止。</p>
父亲轻咳一声，旁若无人地对女儿说：</p>
“我状态还行，明天的战斗还是要参加，就这么说了。”</p>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我要跟你交代点后事，万一我不在了，你要谨记。”</p>
女儿呆了呆，有些摸不着头脑。</p>
鸭子一双眼睛来回转动，很快流露出了赞许之色。</p>
这男人懂事！</p>
不愧是老兵啊。</p>
再说他在前线当了许多年兵，应该知晓很多平民不知道的情报。</p>
原来上帝是让自己获取情报来的！</p>
只见那男子想了想，认真说道：</p>
“序列们控制着城市的一切。”</p>
“是序列决定了各种义体的寿命，在制造义体的时候，就决定了一切。”</p>
“比如我这样的老兵。”</p>
“——浑身零件和设备的使用期限，决定了我能活多久。”</p>
“事实上，我将在二十七分十八秒后结束性命。”</p>
“如果我那个时刻没死——”</p>
“序列会动用强者来杀了我，收归我的灵魂与一切，供它使用。”</p>
“现在我说的这些会带来一个后果。”</p>
“我会提前死。”</p>
“——这证明了序列监控着我的一切。”</p>
“人类从出生到死都处于监视和控制中，没有任何出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