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笼着寒山寺的飞檐,钟声未响,檐角铜铃已先一步碎了夜。苏绾的红衣立在“夜半钟声”碑前,袖中机关匣的齿轮声,与江面传来的更鼓,在秋露里织成解不开的结。忽有素白衣影自枫桥飘来,陈庆之的素雪剑穗上,凝着比霜更冷的月光。
“苏姑娘,这是某家的和离书。”他的声音混着江枫的沙沙声,展开的素笺上,“陈苏之约”四字已被墨色洇开,“从此后,南朝的雪,不沾北朝的沙。”
苏绾的指尖在笺角停顿,那里绣着极小的齿轮与莲花纹——是十二年前她亲手所绣的婚书。忽然发现素笺背面,用密墨写着“护你周全,无关婚约”,而陈庆之的素雪剑穗,竟缠着半片从销金阁捡回的红衣碎片。
“好。”她的声音轻得像钟摆,机关匣弹出火折子,火苗却在触及婚书时,被袖中银线引向寒山寺的古钟,“我天机阁的婚约,本就该用机关术来断。”
陈庆之的睫毛忽然颤动,见她指尖在钟体暗格连点,生了锈的“夜半钟”竟发出清越鸣响——不是寻常的一百零八声,而是十九响,每七响间有半息停顿。他忽然明白,这是北朝玄甲骑的“破虏暗号”,十九响,正是当年太武帝征柔然时的凯旋之数。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宇文渊的寒铁戟斜倚在“江枫渔火”匾下,戟身映着苏绾焚婚书的火光,“陈将军的和离书,藏着南朝水师的布防图吧?”
陈庆之的素雪剑“当啷”入鞘,露出剑柄内侧的刻痕——正是苏绾十年前送他的“天机锁”纹路:“某家若真要断交,便不会在销金阁,替你挡下那三枚淬毒金缕。”他忽然望向江面,那里有三盏寒梧灯,正按“北斗阵”漂动,“三千玄甲骑,可是藏在白鹭洲的芦苇荡?”
苏绾的婚书在火中蜷曲,却在灰烬里显出血字:“破虏营,长江北岸,亥时三刻。”她望着陈庆之震惊的眉眼,忽然轻笑,泪却落了下来:“父亲说,真正的盟约,不在纸页,在人心。”她的机关匣指向古钟,“这钟声传三十里,既是断约,也是聚兵。”
宇文渊的指尖抚过钟体上的“护民”二字,那是方才敲钟时,戟风刻下的新痕:“陈将军可还记得,雨花台剑试时,你我内劲震出的‘南北和’纹路?”他忽然将寒铁戟横在二人之间,戟穗上苏绾的衣襟碎片,正与陈庆之的剑穗,在钟声里轻轻相触,“如今玄甲骑陈兵江北,不是为了战,是为了让胡氏的‘白无常’,听见胡汉同心的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