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是一望无际大平原。西边,大地突然如遭巨斧劈砍,骤然出现了四百多尺高的断崖。半里外有一道不足十丈的隘口,活像巨兽张开的獠牙。
谷口处堆积着被山洪冲刷下来的磨盘大石,石缝间斜生着扭曲的枣树。
“快”马清一带马缰。大鼻孔就像猎豹一样,身体几个伸缩后就进入了谷口。
谷口向内约摸半里,山势忽然收束,两侧峭壁拔地百仞,暗赭色的岩层褶皱里渗着白垩,如同巨兽脊梁上未愈的伤疤。最窄处仅容两辆马车并行,而头顶垂下的钟乳石与地面凸起的石笋交错,将天光割成细碎的金箔。
马清的屯队不足百人。他们进入十丈宽的谷口很容易。整个屯队就像一颗棕色橄榄滑进了谷口。
紧随而来的鲜卑骑兵正面宽度由一里缩成了半里,他们在谷口人欢马诈,短暂的混乱后,又蜂拥着像黄豆一般滚进了漏斗型的谷口。
转过三道蛇形弯后,谷地忽然开阔成葫芦状盆地。西面山崖半腰处天然形成三层石台。东坡松林密布,树冠间垂下的老藤足可垂至地面,将整片山坡织成密不透风的绿帐。盆底散落着被雨水蚀成蜂窝状的巨岩,最深处那汪幽潭就像神秘的龙眼一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两边的山头。
向导将手指伸进嘴里打了三声呼哨。
转过了第四道蛇形弯,一片长满绿黄色小草的开阔地上,边秀带着五个做斥候的士兵在这里守候。马清勒住了马。
方信骑着马紧紧跟着马清。他大张着嘴,胸脯一起一伏的,勒住马后就摘下皮盔,露出了湿漉漉的头发。
万壮的马跑到了马清前面,他那肥胖的身子滚下马鞍就躺在了一边的草坡上。
“我后背是不是扎了一支箭。”查丞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
“破了一个洞,是被箭扎的。”赵俊喊。
“他娘的,老子以为要完蛋呢。”查丞道,“看看我们队有没有挂掉的弟兄?”
“我的队都在。”荀震喊。
“我的也都在。”另一个伍长喊。
士兵们接二连三进来了。
“阿生,你还活着。”
“死不了,我命大,让他们射都射不着。”
“这算什么啊?让我们送上门去当活靶子。”
“唉,小郑死了,就在我身边。”
“真可怜,他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碰过吧。”
“是,太不值了,要是面对面的拼,死了才值呢。”
“你手臂怎么中了一箭?”
“哪儿?那妈的,没扎着肉,真窝囊。”
“嗨,你的脸被哪个女人划了一下?”
“你妈的,瞧你刚才趴在马脖子上那小样,尿都吓出来了。”
最后进来的是一大队第二什队的两名士兵。两名士兵身上都挂着两三支箭。箭射穿了他们的皮甲,好在被里面的深衣挡住了。在跑动时箭杆往下落又被箭镞上的三棱勾住了皮甲。
两个士兵并不知道他们中了箭。他们带着红扑扑的脸兴奋地来到第二什队位置报到。身后的悬吊着的箭羽一甩一甩的就像奖章一样。当另外两名士兵惊呼着从他们的后背拔出箭时,两人的脸立刻变得煞白起来。他们的身子就像瘫软了一样从马上滚下来,仰着头不住喘气。
“阿信。”马清喊。
“在。”方信从地上站起身,手上抓着马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