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希濂的钢笔尖在地面上戳出一个深坑，望远镜里映出东南方腾起的浓浓硝烟。他扯开军装领口的铜扣，寒气裹挟着硫磺味直灌喉咙：“传令兵！让36师立刻向青龙山靠拢，把炮兵观测哨给老子架到紫金山天文台！”参谋刚要记录，却被宋希濂一马鞭抽在背上：“用密语发报！小鬼子的电台监听比狗鼻子还灵！”

宋希濂转身时，披风扫翻了桌上的搪瓷茶缸，褐色的茶渍在布防图上洇出诡异的形状。陆川注意到，宋希濂握望远镜的手在微微颤抖，虎口处有道陈年刀疤，据说那是东征时替陈诚挡子弹留下的。他不动声色地挪动铜皮箱，将底下压着的反坦克雷分布图露出来：“职部已在汤水镇埋设……”

“你当老子手下都是废物？”宋希濂突然将望远镜砸向地图，镜片在“麒麟门”位置炸开，裂痕如蛛网般蔓延开来，“听着，中岛今朝吾的十六师团最擅长侧翼穿插，你那些汽油桶工事根本扛不住九七式坦克！”

寒风呼啸着灌进指挥部，作战地图被掀起一角。陆川瞥见宋希濂的派克钢笔滚到脚边，镀金笔帽上“辞修赠”三个小楷清晰可见。他弯腰拾起钢笔的瞬间，听见宋希濂从牙缝里挤出的低语：“陈长官说……说你要是缺胳膊少腿，沐瑶丫头能把我78军司令部给掀了。”

远处传来沉闷如雷的炮声，震得掩体顶部的冰棱簌簌掉落。宋希濂突然扯下白手套，露出被冻疮侵蚀的手指：“把你最机灵的侦察连借我，要会讲上海话的。”他蘸着茶水，在弹药箱上画出一道弧线，“中岛这老狐狸，肯定要从栖霞寺后山……”

“报告！”浑身结着冰的通讯兵撞开门，“36师来电，青龙山发现日军装甲车纵队！”通讯兵递上的电报纸还带着体温，暗语译文中“毒气”二字被红圈重重圈出。

宋希濂的瞳孔骤然收缩，陆川看见他喉结剧烈滚动，像是咽下了什么。紧接着，宋希濂抓起马鞭，狠狠抽向地图：“告诉孙元良，把雨花台的地道全给老子灌满火油！”转身时，他将将军大衣甩在陆川肩上，“这玩意儿能防芥子气，陈长官从德国佬那儿搞来的。”

吉普车引擎轰鸣，宋希濂忽然探出车窗：“小子！”他扬手抛来一个油纸包，“你老丈人给的，说是比磺胺粉管用！”陆川接住的瞬间，熟悉的茉莉香扑面而来——是陈沐瑶常别在护士帽上的香包。

车尾灯消失在雪幕中，小江西凑近陆川，低声说道：“团座，三营长说江面漂来些怪东西。”小江西摊开掌心，半枚日军防毒面具滤芯正在渗出紫色液体。陆川用刺刀挑起滤芯，月光下，滤芯泛着妖异的荧光：“通知各营，把童子尿浸过的毛巾发下去。”

他摸出宋希濂留下的油纸包，里面除了香包，还有一张字条——“金陵女大防空洞丙区七排”。炮声愈发密集，江对岸亮起成片的探照灯。陆川将香包塞进贴近心脏的口袋，忽然听见楚鸿均的板车在战壕里吱呀作响。

这个断腿老兵正往马克沁机枪上绑竹筒，每个竹筒里都插着浸透桐油的棉纱。“小鬼子不是喜欢放毒么……”楚鸿均咧开缺牙的嘴，“老子给他们加点料！”他晃了晃竹筒，硫磺混着辣椒面的刺鼻气味，呛得新兵直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