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弓被拉得像一道弯月。

魔力汇成的长箭搭在弓弦上，蓄势待发。

维尔里希这样瞄着南荣，雪莱只能被动防守，没法贸然上前。

这么近的距离，只要雪莱大意一瞬，维尔里希就有把握从这里一箭带走南荣。

但是他的指节搭在箭尾，却迟迟没有松手。

如果真的由他杀死了南荣，那他之前做的一切都算什么呢？

他迟疑了片刻，将原本对准南荣心脏的箭尖偏移了几寸，对准到了一个不那么致命，却足以让南荣暂停施法的位置。

维尔里希自知，他是一个自私又冷漠的人。

假如注定要发展到一个你死我活的局面，他做不到像骑士长一样大公无私。

所以干脆让这一切都毁灭吧。

他这样想着，松开了手。

嗖。

庞大魔力汇聚而成的箭脱手而去，瞄着南荣的胸口，下一秒就能穿胸而过，巨大的势力会将南荣带得从原地飞出去，直至箭插在身后的塔柱上。

南荣抬眼看向那支箭，连眼皮都没颤一下。

因为他知道的，会有人——

一道银色的弧光划过。

箭在空中被银亮的长剑截落，二者相撞发出一声金铁交击的脆响。

雪莱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长剑一划，指向了维尔里希。

后者看着他，嗤笑了一声。

维尔里希：“你还真是条忠心耿耿的好狗啊，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也没关系吗？”

雪莱没理会他，但是维尔里希越想越气，又将弓一拉，对准了挡在他面前的雪莱，嘴上的冷嘲热讽也没停。

“……他的话重要还是他的命重要？还是说你只是把他当成巩固亚希伯恩家族王权的工具？喔，也对，差点忘了，要是他真成功了，身为唯一继承者的你可是最大得利者。”

维尔里希飞快地拉弓搭弦，几支裹挟着庞大魔力的长箭从不同方位齐齐射向雪莱，后者却并不避开，依旧持剑与他悍然对抗，连一步都不曾后退。

和水平不相上下的人打架，一般双方都会避免多受伤害而选择用巧劲卸力，或是直接避开，像这样硬撼维尔里希的箭并不轻松，但是雪莱毫不退让，咬着牙开口：“这是他想做的事情，我自然会支持他。再说了，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指点点？”

后半句一下子踩到了维尔里希的雷点，于是他一扬手，长弓在他手心里碎成了星屑，他从腰间抽出了长剑，怒极地迎了上去。

两柄长剑相交，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维尔里希冷笑一声：“我没有资格？呵呵，你就有资格吗？没有你，他就不会在外面颠沛流离地生活这么多年。让圣学院逐走一个本该成为主教的大魔法师……就为了成全你的小骑士梦想？”

雪莱语塞，这的确是他多年来的心结。

哪怕南荣从小时候就跟他反复地表示，没关系，他并不想进圣殿，还是当黑巫师比较自由自在。

……但是某个夜里，他在圣学院里截获了一些巴掌大的，记录着文字的小纸片。

他几乎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南荣的手笔。

他捏着纸片，想起了南荣在入学考前夕挑灯夜读为考试奋战的模样，知道对方嘴上说着无所谓，但其实还是想进入圣学院学习的。

利用小手段就想从圣学院的藏书阁里偷师，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是雪莱每晚都替他把风，为他掩饰了所有的异常。

而这些他都不曾告诉过南荣。

雪莱的无往不前的剑锋迟滞了一下，被维尔里希抓住机会骤然发难，剑尖也被对方撇开了些许，维尔里希的长剑倏地刺了过来。

雪莱立马回了神，一收剑锋格挡住了正刺向喉口的剑尖。

雪莱皱起眉：“关你什么事，离他远一点。”

维尔里希收剑回身，又再出剑：“倘若先遇到他的是我，他绝不会过上这样的生活。”

“那又怎么样，事实既成，你再多说什么都是徒劳。”

剑锋相碰，分开，又再次撞在一起。

一道雷电划破天空，银亮的剑锋上映出两双针锋相对的眼睛来。

那双雾蒙蒙的，冷翡翠一样的绿眼睛眼圈发红，有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滚。”

面对南荣时，向来弯弯的，像狐狸一样狡黠的眼睛也像是被点燃了一样，他眉峰压得极低，琥珀色的眼眸里闪动着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