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在女人的眼中仿佛成了慢动作。
她看到那把雪亮的长剑毫不留情地从自己女儿的身后劈下,从女孩柔软的左肩,斜斜地划过腰腹,然后行云流水地收回神使的身侧。
随着雨水的冲刷,剑身上的鲜血被洗刷一净,变回干净透亮的长剑。
那枚钢钉也因为主人骤然失势而堪堪只到南荣的眉心半寸,然后“当啷”一声滚落在地面上。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雨太大了,把地面泅得全是触目惊心的红色,她站不稳,腿脚发软地跪伏在女儿已经被雨水冲得冰凉的身体边上,她颤抖着手揽住自己的女儿,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把她捂热一点。
但是无果,她只能抱着女儿冰冷的尸体在雨中绝望地嚎哭。
震彻天际的雷声隆隆地响起,她恍惚地仰起脸来,看到面前脸色苍白的少年,对方垂着眼眸,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那一瞬间她觉得这个穿着黑袍的少年像死神一样可怕。
她颤抖地举起手,指向南荣,绝望地开口:“……把我也带走吧……求求您了……”
然而她虚弱的声音淹没在暴雨和雷声中,连她自己也听不真切。
-----
在场的所有人士都被带到了审判庭。
雪莱配合主事做完事件记录,他和南荣就被释放了。
经历了复杂的一晚上,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春天的圣洛亚是一年里温度最适宜的时候,天空一块透亮的蓝水晶,有飞鸟在曙光女神的雕像上短暂停留,祂手中的圣瓶还在潺潺地往池中倾倒着圣水,溅起的水花在池面上荡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把南荣的倒影漾得七零八碎。
南荣垂着眼眸立在池边,从回来到现在,他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他问:“为什么?”
雪莱眨了一下眼睛,反应过来南荣是在问他为什么出剑的事,于是他回答:“我不出手的话,躺在那里的就是你了。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
南荣缓慢地转了一下眼珠,把视线挪动到摇曳的星辰花上。
雪莱听见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雪莱也分不清南荣到底是在问什么了。
但是他想起了上一个这样倒在自己面前的人。
“……南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离家出走吗?”
南荣想了一下:“你想考圣学院。”
雪莱摇了摇头:“不是的,有一个照顾我的……长辈,她对我很好,家里只有她支持我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后她就死了。”
“这是什么逻辑?”
“我也不明白。但是我的家人说,死的不过是个贫民而已。”
雪莱轻声道。
南荣抬起眼眸,平静地看向雪莱:“不是的,雪莱。生命从无高低贵贱之分,每一个人,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同样有血有肉、有梦想有感情,都同样值得被尊重。”
那一刻,雪莱仿佛看到眼前人平静的黑眸里燃起滔天巨焰,他透过那样炽热的火焰,看到了一个他梦寐以求的理想国。
他的心脏砰砰跳起来,呼吸也难以遏制地加快了一些。
某种程度上来说,南荣和他其实是同一类人,所以他们会轻易地被对方所吸引。
但是南荣的这把火只是短暂地燃了片刻,就熄灭了下去,他的眼神再次变回了一潭古井无波的死水。
南荣说:“回去吧,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