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驼铃摆震卦!\"
龟兹巫医的嘶吼混着骨笛破音传来。这声调诡异地与王玄策记忆中的某个节奏暗合——是碎叶城地窖里,兄长用断指叩击陶罐的声响。老巫医赤裸的上身布满星图刺青,此刻那些朱砂线条正在皮下蠕动,如同活物。
王玄策扯断颈间星图项链,琉璃珠坠落在沙地上滚出奇异轨迹。每颗珠子内里都封印着阵亡使臣的瞳孔——此刻正倒映出玉门关城墙上的血手印。最令王玄策毛骨悚然的是,那血手印的掌纹走向,竟与他少年时临摹的《兰亭序》\"永\"字起笔完全重叠。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波斯重骑兵的锁子甲在月光下泛起青光。王玄策的陌刀劈开第三匹战马头颅时,刀身突然浮现出长安西市胡商贩卖的《推背图》——那些谶纬图文正沿着血槽渗入他虎口。与此同时,龟兹巫医在他骨髓里种下的噬心蛊,突然开始疯狂啃食刻在肋骨内侧的《孝经》章句。
\"将军小心!\"
赵十二的吼叫伴随着破空声袭来。王玄策侧身闪避,一支黑羽箭擦着护心镜飞过。镜面突然映出幻象——三百里外的疏勒城头,三十七盏血灯笼正拼出他兄长的生辰八字。每盏灯笼的竹骨都来自被焚毁的《论语》简牍,灯罩竟是用阵亡将士的家书糊成。
\"那是......\"王玄策的呼吸为之一窒。
幻象突然消失,护心镜重新映出战场。幸存的粟特俘虏正用断箭在沙地上画星图,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王玄策跪在燃烧的驼队残骸旁,跳动的火苗里浮现出兄长被剥皮悬吊的尸身——那具尸体左手仍保持着为他讲解《汉书·西域传》时的板书手势。
正午的烈日将星图烙进沙地时,王玄策发现自己的掌纹正在消失。那些象征寿数的沟壑,被星图刺青里游走的朱砂蚯蚓噬成《史记·酷吏列传》的残句。他抬头看向疏勒方向,突然明白铜镜谶语的含义——锡尔河的血真的要逆流了。
\"将军看!\"赵十二颤抖的手指间,半截玉门关残碑的拓片正渗出墨汁。这些带着咸腥的液体在沙地上蜿蜒成《大唐西域记》的段落——正是玄奘记载的于阗佛国灭法惨状。
王玄策的甲胄缝隙里,钻出了第一根青铜藓。这些带着《孟子》篆刻的金属菌丝,正沿着他的脊椎吞噬龟兹巫医刺入的北斗七星。当他举起染成暗红的《往生咒》旗帜时,玉门关方向传来闷雷——那是三万具裹着《孝经》的尸骸,正用指骨敲击着长城砖缝里的粟特商队密码。
\"全军听令!\"王玄策的声音不再像活人,而像千万亡魂的合鸣,\"向疏勒进军!\"
在八百安西残兵变调的《秦风·无衣》歌声中,锡尔河的水突然开始倒流。河底沉积的银币纷纷立起,每一枚上都浮现出王玄策兄长的面容。铜镜的裂缝里,一缕黑血正逆着重力流向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