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冰的湖面像块巨大的毛玻璃,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
长椅上的积雪被她用手套胡乱拂开,坐下时才发现掌心全湿了。
远处有孩童在打雪仗的笑声,时欢望着他们出神。
曾几何时,她也相信善恶有报。
可现在呢?
薛鸿远那些精心伪造的证据正在全网疯传,而真正的受害者家属连发声的渠道都被封杀。
天色渐暗,零星雪花开始飘落。
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的雪水像眼泪般滑下。
时欢没有擦,只是望着湖对岸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那些温暖的灯光里,没有一盏是为她而亮。
雪花越飘越密,落在她没系围巾的脖颈上,融化成冰冷的水滴滑进衣领。
时欢没动,雪花很快在她的肩头积了薄薄一层。
她想起昨天晚上霍骁说:“看你这么喜欢雪,等春节的时候一起去日本?”
她想,他们或许没有这个机会了吧。
手机在包里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她慢慢拉开包链,指尖没有去碰手机,而是轻轻拨开杂物,摸到了那个丝绒小盒子。
盒子里躺着那枚蝴蝶胸针。
蝶翼上的蓝宝石在公园昏黄的路灯下泛着幽蓝的光晕。
十九世纪法国工匠的手艺,铂金打造的蝶翼上镶嵌着蓝宝石,在路灯下折射出星河般的火彩。
她想起她曾问霍骁为什么送自己蝴蝶,他说:“就像你一样,破茧的那一刻最迷人。”
可是,她从没戴过它。
她忽然想起那天霍骁把胸针别在她睡衣上的情景,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锁骨:“怎么不戴?不喜欢?”
她当时只是摇头,却没法说出口——这样精致的东西,和她的人生太不般配了。
包里的震动终于停了。
时欢把胸针放回丝绒盒,却在包里摸到另一个熟悉的东西——那个掉漆的铁皮饼干盒。
盒角已经磨得发亮,上面印着的卡通图案早就斑驳不清。
霍骁有次翻她包时看到,笑她怎么还留着这种破烂。
雪花落在饼干盒上,很快融化成水珠。
时欢用袖子擦了擦,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珍宝。
这里面装着的哪是什么饼干,是她妈妈火化时,她带走的一小捧骨灰。
这段时间以来,无论换多少个包,这个饼干盒永远都在最里层的夹层。
就像她始终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
从住进景园时,又或者是搬进霍骁给她准备的公寓时。
她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他人生里的一个过客。
饼干盒上的水珠越积越多。
时欢把两样东西并排放在长椅上,古董与铁皮,现在与过去,霍骁给她的,和妈妈留给她的,就这样赤裸裸地摊开在飘雪的黄昏里。
她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烫。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心知肚明,自己和这枚胸针之间的距离,就像蝴蝶与尘埃,永远不可能真正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