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点了点头,从身侧包里抽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铺在桌面上。纸上早写好了几个名字,空格后留着金额一栏。
“这个是‘春雷地产起步名单’。”他说,“今天谁愿意上车的,名字写上,数额自己定。认股不是随口说,得落在纸上。”
“后面我会另起公司,暂叫‘春雷置业’,这账跟厂子分开,清清楚楚。你们投的,不挂厂账,我也不挪厂账一分一厘去补它。”
他指着图纸,说得慢而稳:“这个地,是做资产的。厂,是做利润的。两头都不动,但也不能混。”
“厂是我们的饭碗,不能因为要种地,就把锅敲了。谁看得远,就跟我在这地上走一走;谁想守着厂,我也不拦,年底照分红、照上班,啥都不耽误。”
王哥点了点头:“就怕有些人说跟了,回头又说没讲清楚。”
李向东回他一句:“所以今天把话说死——谁写名谁认股,多少都记着,厂账里不挂这个项目,谁掏的谁的。”
罗燕这时拿过那张纸,带着账本坐过去,翻开新的一页,用红笔在顶上写了行字:
“春雷置业认股起始名单”
她头也不抬地说:“我来记。写多少出多少,签个字,免得以后扯不清。”
个个在认股单上写下名字,墨水晕在纸上,带着一点点手心的汗。
王哥签得干脆,小刘写得慢,阿忠写完又多看了一眼,像是怕写错了数。
纸传到老秦面前,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皱了皱眉,没拿笔。
“我还是守着机器舒服。”他说得不重,也不躲闪,“你们谁愿意干我不拦,但我这人认一个道,干厂的就干厂,不会别的。”
他话说完就起身,把椅子推回桌边,一步一步走出了办公室。脚步不重,却带着点倔。
李向东没回头,只轻轻合上了桌上的认股名单。
老杜坐在末位,手指头在桌边转着那支旧钢笔,半天才笑了笑,语气像说给自己听:“我看看先,回头要投……你们别不收。”
“看清楚再干,是对的。”李向东点点头,“没人催你。”
二胖一向老实,这会儿却憋不住问了句:“那个……李厂长,要是不投,等房子起来了能不能租一间?”
这话一出,屋里几个人都笑了。
李向东看着他,也笑:“以后再说。你要真想住,到时候先来排队。”
几个人陆续站起身,有的去拉窗帘,有的把茶杯收走。罗燕把账本夹上锁,收进了柜子,最后一个离开。
屋里只剩下李向东,他站了会儿,把认股单叠好,收进皮包里。
天已经擦黑,办公室外头的灯管刚亮起来,晃着光。远处厂房那头,仓库的大灯已经点起,照得货台一片亮堂,有人在搬货,有人在点数。
李向东走到门口,点了一根烟,站在厂门台阶上。
风从厂区里穿过来,吹起地上几片薄薄的纸屑,像是从去年年底还没扫干净的包装袋边角。他望着对面那片还没完全平整的空地,那里,就是将来要动工的地方。
他低声说了一句:
“春雷这车,又加了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