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小卖部还没完全开门,老板张福海正坐在门槛上掸衣服。
这家小铺是村里最早开的杂货铺之一,从八几年开到现在,什么都卖一点。门脸不大,灰砖墙上贴着褪色的“红双喜”香烟广告,边角卷翘,跟门边那挂了两年没换的老塑料布帘子一样,透露着一种“凑合但稳”的气质。
张福海年纪不算大,才四十出头,却一脸老实样,嘴里常年叼着牙签,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军绿色棉袄,袖口破了个口子,用红线缝了几针,早上刚抽的“白猫”烟味还混着柜台后咸菜缸飘出来的酸味,谁家吵架、谁家孩子念不成书,他比村主任知道得还早。
李向东小时候也常往这儿跑,赊过账、偷过糖,还记得有一次实在嘴馋,从柜台上顺了一块五号电池,结果被张福海当场逮住。
那天,他被摁在柜台前骂了整整半个钟头,围观的人比赶集还热闹。后来那块电池还他娘亲自拿钱来赔的。
如今他再来,带着不一样的目的,心里却难免还有点犯怵。
“哟,这不是李向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起这么早?”
李向东笑笑,没多说,直接走过去,眼神扫过他柜台后那块空着的电池挂板。
“张叔,你这电池还没货?”
“哪来的货?”张福海叼着牙签,嘀咕道,“供销社送货都断两礼拜了,你当我不想卖啊?谁能搞来电池,我倒贴他两块钱。”
“那要真有人能弄来呢?”李向东笑着问。
张福海一愣,侧头打量他:“你又打什么主意?”
李向东没回答,只是笑了笑:“要是我试试看呢?”
张福海咧嘴笑了,摇头:“你呀,老毛病又犯了……不是张叔说你啊,你要真想正经干点事,我支持你。但别又是东家骗西家讹,回头人找上门,我可不替你擦屁股。”
“我不混了。”李向东平静地说。
“这话你五年前就说过。”
“这次不一样。”
张福海愣了一下,看他眼神认真了不少,也不再调侃,只是淡淡回了句:“那你要真能拿来正经货,我收。”
李向东点点头:“行,那你等着。”
说完,他转身就走,步子利索。
张福海看着他背影,牙签都掉了,低声骂道:“这小子……难不成真改了?”
回到家,李向东钻回屋里,掀开床板,手指在缝隙里摸索。
床板有点潮,边角还有前几年他乱刻的字:“李向东是爷”“赵老虎最牛逼”……那时候,他还觉得这些话特别有面子。
他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块钱纸币,指肚下能感受到那层油光。
他还记得,这钱原本是母亲过年偷偷塞给他的压岁钱。
他嘴上嫌少,然后放起来想着之后去赌的时候翻本,但是第二天就和狐朋狗友去玩去喝酒喝着喝着就去麻将摊“试试运气”。
不到一小时,钱没了,鞋也让人踩了一脚丢在沟里,回家还撒谎说自己“请客花的”。
那天夜里,母亲咳了整整一宿,父亲骂了句“早晚喝死”,他一句话也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