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山主山的某一处山洞中，老龟正沿着山洞侧壁的凹槽缓缓前行，这条蜿蜒的通道他走过千百遍，石壁上凸起的钟乳石被蹭得发亮，连凹陷处积着的露水，都精准倒映出他略带猥琐的脸庞。

潮湿的苔藓气息混着陈茶的酸馊味扑面而来，这绯霞洞府特有的气味，比任何灵植都更让他心安。

对比于狐族驻地的樱花林，李平易他们的雅致小院，绯霞的洞府可以说得上是简陋的不能简陋了。

转过第三个弯，洞厅的昏黄火把已在视野里明明灭灭，开阔的洞厅勉强能容下三张八仙桌，地面却铺着几块东拼西凑的粗麻布，边角磨损得发毛，仿佛被无数只利爪抓挠过。

角落堆着半人高的陶罐，陶口结满蛛网，在摇曳的火光中轻轻颤动。

惑心龟在洞厅的一处角落中站定，龟颈向前探出，弯腰低声说道：“山主，两界荒那边的贵客已经全部安置妥当了。”

话音刚落，角落突然泛起细密气泡，地面剧烈翻涌，暗绿色泥浆咕嘟直冒。

在昏黄摇曳的火把光下，才发现这昏暗的角落原来竟是一处泥潭。

泥浆表面不断鼓起大小不一的泥泡，“啵”地炸开后溅起星星点点的泥浆。

片刻后，一道身影在泥潭中缓缓现身。洞外忽起山风，火把明灭间，绯霞顶着水草破水而出。那张青蛙般的阔脸在光影里泛着青灰，高高鼓起的眼球透着幽冷，嘴角裂开时露出细密尖牙，吸满泥水的粗布衣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他用力抖了抖身子，水珠四溅，腮帮子随之鼓了鼓，语调带着几分怀疑：“你一个人搞定的？”

“哪有，我老龟可没那个本事！”惑心龟慌忙摆手，脸上瞬间堆起讨好的笑，眼角的皱纹几乎要挤成一团。他佝偻的背弯得更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叫上了狼得福和一同前去……毕竟这是山主你亲自交代的任务嘛。”

他用沾满泥浆的手背抹了把脸，甩出几道泥痕：“算你有心了。对了，寿宴安排妥当了没？”

“山主你放心！”惑心龟拍着胸脯，浑浊的眼珠里闪着谄媚的光，“早就安排妥当了，肯定让尊贵的客人们宾至如归……”

“尊贵？呵呵，那可不一定……”绯霞发出一声冷笑，肥厚的嘴唇扯出轻蔑的弧度。

突然间，他猛得沉入了半截身子，浑浊的泥水瞬间漫过他的肩头。

他耷拉着嘴角，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哎……你退下吧……”

“是，山主……”老龟佝偻着背，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转身时脚步放得极慢。

刚想浸入泥潭之中的绯霞，无意间瞥见老龟腰间晃动的物件，浑浊的眼球瞬间瞪大，腮帮子一鼓一鼓：“老龟啊，你等等……“

低头缓缓告退的老龟慌忙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绯霞：“山主？

绯霞懒洋洋地从泥潭中探出半个身子，水草缠住他的手臂，随着动作在水面拖出长长的涟漪。

他用指甲抠着牙缝里的泥，漫不经心地问：“老龟啊，你跟了我多久了？”

老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脸上龟纹似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块儿：“回山主，一千年八百四十七年零三十六天了……”

”唔……我过几天大寿，寿礼准备好了没……”

“当然准备好了……今年我特地……”老龟刚想拍胸脯表忠心，突然被截断。

“我不要你褪下来的龟壳……”绯霞不耐烦地挥了挥沾满泥浆的手，溅了老龟一脸泥点子，“那玩意儿当搓脚石都嫌硌脚！”

“呃……”惑心龟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

绯霞幽幽地问道：“你腰间那个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