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海生喉结剧烈滚动,正要开口狡辩,村头突然传来刺耳的铜锣声。
浑身湿透的陈壮跌跌撞撞跑来,手里的铜盆被敲得震天响:“不好了!河堤决口了!洪水往咱们这边来了!”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瞬间击碎了对峙的僵局。
“都愣着干什么!”
冯海生抓住机会,猛地从泥水里爬起来,草鞋都跑掉一只,“赶紧去堵河堤!陆家兄弟,你们不是能耐大吗?有本事现在就去拦住洪水!”
他故意将“拦住洪水”四个字咬得极重,眼底闪过阴鸷的算计——若是陆家此时退缩,便是坐实了畏罪心虚的罪名。
陆向荣迎着冯海生阴毒的目光,反手将铁锹往肩上一扛,溅起的泥水在冯海生崭新的的确良衬衫上洇出灰斑。
“冯支书既然这么信任我们,不如把大队的物资全拉出来用?”
“我记得仓库里还有三百条麻袋,二十捆麻绳。”
他刻意将“仓库”二字咬得极重,余光瞥见冯海生僵在半空的手微微发颤。
暴雨冲刷着冯海生扭曲的老脸,他突然捶胸顿足:“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公社的救援马上就到,现在浪费时间翻仓库,全村人都得淹死!”
人群中响起不安的骚动,几个胆小的妇人已经开始抹眼泪。
冯玉燕趁机尖叫:“陆家兄弟要是真有本事,就别在这里说风凉话!”
陆向安再也按捺不住,抄起扁担就要往前冲,却被陆向荣一把拽到身后。
陆向荣一把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旧疤,目光凶狠地盯着冯海生。
“这是八岁那年被洪水卷走,卡在桥墩下留下的。”
他的声音混着雨声砸在每个人心头,“我这条命本来就是鬼门关捡回来的,我还怕在死一次不成?”
“今天谁敢拿全村人性命当赌注,我陆向荣第一个不放过!”
冯海生喉咙发紧,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却撞上身后蠢蠢欲动的村民,那些方才还犹疑的目光,此刻都烫得灼人。
“说得好!”
陈壮突然抡起锄头砸在泥地里,溅起的泥浆糊了冯玉燕半张脸,“现在陆家小子站出来,某些人却在这儿扯犊子!”
他故意把“某些人”三个字咬得极重,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冯海生额角青筋暴起,正要开口狡辩,远处堤坝方向传来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一棵百年老槐树被洪水连根拔起,如同一柄巨斧劈开浊浪,朝着堤坝缺口处狠狠撞去。
陆向荣瞳孔骤缩,来不及和冯海生计较,抓起麻绳大喊:“会水的跟我来!用树干堵缺口!”
说罢,他便带头冲进齐腰深的洪流,身后二十多个汉子咬着牙跟上,浑浊的浪头瞬间将他们吞没。
冯海生望着在洪水中沉浮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偷偷将儿子拽到身边低语:“等他们被洪水冲走,就说是畏罪潜逃,你现在立刻去公社,就说陆家煽动村民哄抢物资,还破坏河堤……”
话未说完,一声巨响震得地面发颤,众人惊恐地发现,决口处的洪水竟诡异地缓了下来。
陆向荣正死死抱着树干,在湍急的水流中组成一道人肉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