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郑仪站在办公室的窗前,远处省委大院的灯光星星点点。
他手中握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程悦三天前发来的消息:
【老爸说你要来?】
后面跟着个小小的笑脸表情。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许久,最终只回复了五个字:
【抱歉,有任务。】
发完这条消息,他按灭屏幕,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窗外忽然下起雨,雨滴拍打在玻璃上,发出细密的声响。
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桌上的台灯亮着,照着一摞刚完成的调研报告。他揉了揉太阳穴,熬夜的疲惫感终于涌了上来。
郑仪很清楚,自己撒了谎。
没有什么紧急任务。今晚不去程家的原因只有一个——他在害怕。
怕看到程悦失望的眼神,怕自己动摇,更怕将来有一天,会像无数官场前辈那样,在进退维谷时把家人当成软肋。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程悦”两个字,让他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按下接听键。
铃声响了很久,最终归于寂静。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止。
郑仪翻开一份新文件,笔尖落在纸页上的声音格外清晰,这份关于开发区的调研报告已经修改了三遍,但他仍在寻找更精确的措辞。
“郑科长,您还没走?”
值班的人员探头进来,看见满桌的资料时露出诧异的表情。
“嗯,再忙一会儿。”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个未接来电从未存在过。
凌晨两点,整栋办公楼只剩下这一盏灯还亮着。
郑仪推开键盘,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电脑屏幕上的表格和数据已经变得模糊,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继续核对。
这样很好。
他对自己说。
工作会填满所有空隙,让人没有余力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一条新消息。
他没有去看。
清晨六点,保洁员推开办公室门时吓了一跳:
“郑、郑科长?您通宵了?”
蜷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衬衫皱皱巴巴的,手里还攥着一支笔。
“早。”
他简短地应了声,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流拍在脸上时,他盯着镜子里苍白的脸色看了很久。
一个月似乎过的格外的快。
省委党校礼堂内,灯光柔和,四十名学员整齐落座。
主席台上,周作树正手持结业证书,面容肃穆。
“青干特训营第一阶段圆满结束。”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四十名学员,四十份答卷。你们的表现,省委领导都很关注。”
台下没人吭声,连最跳脱的林成栋都坐得笔直。
这不是普通的培训结业,而是整个江东省年轻干部的第一次集体亮相。
今天过后,谁会被重用,谁会被观望,谁会被冷落……答案已经开始酝酿。
周作树没有直接点评谁,但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往第一排的某道身影瞥去——郑仪。
他是唯一一个被王振国亲自召见的学员。
他的汇报材料被周作树亲笔批注,下发各组学习。
这样的信号,在官场上几乎等同于“前程似锦”。
但此刻的郑仪没有半点志得意满的样子,他依旧腰背挺直,目光平静地看向主席台,像是在认真听讲,又像是在思考更远的东西。
台上的周作树缓缓翻开一份红色文件夹,声音沉稳:
“根据综合考评,第一阶段理论强化考核排名如下。”
礼堂内所有的人都安静了起来,每个人都清楚,这份排名将直接影响他们在江东政坛的起点高度。
“第一名,郑仪。”
郑仪站在王振国的办公室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轻叩。
“进来。”
门内传来王振国沉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