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突破的时候要敢为人先,该稳健的时候要顶住压力。就像您这些年做的,既要落实中央政策,又要考虑地方实际。”
这句话既是恭维,也是表态。
程安书听出来了,郑仪在向他传递一个信号:我理解并认同您的执政理念。
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程悦看看父亲,又看看郑仪,明智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最终,程安书轻笑一声,拿起公筷给郑仪夹了块排骨。
“多吃点,后面的路还长。”
这简单的动作,在官场语境中却意味深长。
程安书用这个动作表明,他接收到了郑仪传递的信号,并且给予了回应,这是一种认可,也是一种期待。
程悦适时地接过话题,聊起了最近读的书,餐桌上的氛围又轻松起来。
但在看似随意的闲聊中,每个人心里都清楚:
这是一场关乎江东未来政治格局的对话,而郑仪,正在被允许进入这个核心圈层。
晚饭过后,夜色已深。
郑仪适时起身告辞。
程安书没有多留,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面试的事不用有压力,按你自己的思路来就行。”
这是今晚最直接的一句“承诺”,意味着无论魏宏在评分上做什么手脚,都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郑仪郑重道谢,程悦则拎起外套:
“爸,我送送他。”
初秋的夜风微凉,两人并肩走在省委家属院的小道上,路旁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程悦的长发被风拂起,发梢轻轻掠过郑仪的肩膀,又迅速分开。
郑仪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程悦低着头,盯着地面上的影子,他的影子很高,和自己的影子靠得那么近,却又始终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最终还是郑仪打破了沉默:
“最近在读什么书?”
很普通的一句客套话,甚至有些生硬。
程悦抿嘴一笑:
“《政治秩序的起源》,福山的那本。”
“理论性很强啊。”
郑仪顺着话题接下去。
“有什么心得?”
“最大的心得是……”
程悦停下脚步,转身直视他。
“再复杂的权力结构,都是由‘人’组成的。”
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她在提醒他,不要被权谋完全吞噬,要记得自己首先是个“人”。
但他只能装作听不明白,温和一笑:
“确实,政治的本质还是要回归到人性。”
程悦的眼神黯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她知道,郑仪听懂了,却选择了回避。
两人继续向前走,谁都没有再提起那个未竟的话题。
送到大门口,程悦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轻声问道:
“郑仪,如果有一天,你站到了足够高的位置……会回头看看吗?”
郑仪驻足,夜色掩盖了他眼中的复杂情绪。
“会。”
他轻声说。
“但那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再是我了。”
程悦笑了笑,眼眶却有些发烫:
“走吧,再晚就打不到车了。”
郑仪点点头,转身走进夜色中。
风吹起他的衣角,显得格外孤独。
程悦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黑暗中,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