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晨雾还在屋檐上打着旋儿,陆谨言就已经收拾好自己,准备去村口,坐张大伯的牛车回书院去。
家里现如今一切安好,谨瑜的伤情也不严重,吃了药,明显好了很多,也不需要他在家里守着,而且有沈娇娇在他也能安心离开。
村口的老榕树虬枝横斜,露水顺着嫩绿的叶子滴落在地上。
张大伯正往牛车上铺稻草,见他过来,咧开缺了颗门牙的嘴笑道:\"陆童生起得比打鸣的公鸡还早!\"
陆谨言笑着应和,目光却忍不住望向远处山坳间若隐若现的屋子。
牛车碾过碎石路,木轮发出吱呀的呻吟,日上三竿时,牛车终于晃进镇里。
陆谨言跳下车时,膝盖还残留着颠簸的酥麻,他摸出怀里带有温热的铜板递给张大伯,老人将铜钱揣进摞有补丁的衣襟,赶着牛车慢悠悠地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街道两侧店铺林立,糖人摊飘来甜香,说书人惊堂木拍得震天响,他却无暇驻足,攥紧衣角,朝着书院方向疾步而去。
到了书院,他没有立刻回学舍去,而是提步去了林夫子的院落里。
穿过回廊,林夫子的院落静得出奇,窗棂半开,隐约可见案头堆积如山的竹简与宣纸,狼毫在砚台里蘸墨的沙沙声混着墨香飘出。
陆谨言站在书院廊下,整了整衣角,指节叩在木门上轻敲了几下。
“进来吧。”林夫子的声音裹挟着浓重的墨香穿透门板。
陆谨言推门而入,扑面而来的暖意混着松烟墨的气息,他躬身行礼时,余光瞥见案头摊开的《劝学篇》,未干的字迹如虬龙盘曲,最后一笔悬针竖的墨珠将落未落。
“老师,学生回来了。”
林夫子将手中的狼毫放在砚台上,墨汁顺着笔尖蜿蜒而下,在宣纸上晕开一朵深沉的花。
他抬起头,透过窗棂漏进的斑驳日光,看着立于书房的陆谨言,少年身姿挺拔如竹,月白色长衫上沾着几缕仆仆风尘,眉眼间却藏着少年人的锋芒。
“谨言回来了,家中的事可处理妥当了?”
“多谢老师挂念,学生家中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现如今一切安好。”陆谨言垂眸再次行礼。
林夫子端坐在书案后,一双深邃的眼眸,仔细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最为得意的学生。
他抬手轻抚着自己精心打理的胡须,每一根须丝都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他目光如炬,语气严肃:“既然家事已经处理好了,那就更要将心思全部放在学业上了,明年开春你便要去入考了,现如今万万不能松懈。”
陆谨言微微俯身,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老师放心,学生定不负您的期望。”
看到陆谨言这般坚定的模样,林夫子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笑容中饱含着欣慰与期许。
他转身从书案上扯出一张宣纸,那纸张洁白如雪,墨迹尚未完全干透,散发着淡淡的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