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推门进来,手里端着安神的茶:“祈儿,别太累着。”
茶香氤氲中,沐祈突然问:“娘,我的本命魂灯……是什么时候点的?”
母亲不假思索:“五岁测灵根那日啊,怎么了?”
茶杯突然倾斜,茶水洒在玉简上。沐祈看着水滴滑过那些根本不存在的裂痕,她脑中突然浮现一些残缺的碎片。
真正的本命灯,是在沐家灭门那夜,母亲用最后一丝元神重新点燃,倾尽一切为她抽离那一丝魂意,这才最后保住了她。
玉镯在腕间寸寸碎裂,沐祈轻声道:“我得走了,沐家灭门的真相,这些血仇还需要我去报。
修炼这许多年,一直是血仇在支撑着我前行,我无法停下,也不会停下!”
雷光炸响时,藏书阁的幻象如潮水退去。母亲最后的身影定格在伸手欲挽的瞬间,茶盏跌落,碎成一地星光。
……
山间的晨雾还未散尽。
苏域蹲在崖边,小心挖出一株茯苓。泥土的湿气渗进指缝,父亲平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根须要完整,这样的才能不损药效。”
“知道了,爹。”
他低头应着,突然发现自己的指甲缝太干净——常年采药的人,指甲里总会留着洗不净的土渍。这个细微的异常像根刺,轻轻扎在心上。
午饭是在山腰的平地上吃的。母亲从竹篮里拿出还温热的烙饼,夹着自家腌的咸菜。饼皮酥脆,咸菜爽口,一切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爸爸突然问:“域儿,想不想去县城学医?以后即便只是个学徒,也不用像我们这般日日劳累。”
苏域的手突然僵住。在真实的历史里,这句话父亲永远没机会问出口,修仙者大战的余波来的猝不及防,凡人在他们面前果然如蝼蚁一般,毫无抵抗之力。
这些儿时没有经历过的事,苏域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
赤色星辉在林间流淌,温柔地包裹着这个完美的清晨。苏域摸向怀中珍藏的半块采药镰。
这是在那个余波下偶然留下来的唯一的遗物,粗糙的铁片硌着掌心,比任何幻象都真实。
傍晚归家时,院角的药棚下,妈妈正在翻晒当归。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粗布衣裙上沾满橙红的光晕。
她笑着招手:“域儿,你也大了,来尝尝新酿的药酒。”
苏域站在院门口,突然发现药棚的柱子上没有那道划痕,七岁那年,他顽皮刻下的药字,本该歪歪扭扭地留在那里。
“太完美了,完美的丝毫不真实。”
他轻声问:“娘,我小时候刻在柱子上的字……,怎么不见了?”
母亲翻晒药材的手突然停住。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阳光掠过母亲的发梢。苏域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指尖,忽然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喜乐之劫——不是沉溺美好,而是敢于亲手打碎它。
他对着呆立的幻象跪了下去:“爹娘,我得走了,这里也很好,但我想重新见见你们,我一定,一定会救回你们的。”
九霄琴铮响时没有半点犹豫。层层音波荡开,小院如水中倒影般晃动消散。父母最后的身影凝固在夕照里,药酒坛子跌落,溅起一片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