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不想醒来(1 / 2)

晚饭后,父亲在油灯下修补药篓,母亲就着灯火给他缝补衣裳。苏域趴在方桌上临摹《本草图鉴》,粗糙的纸面摩挲着掌心。灯花偶尔爆响,惊飞窗外偷听的萤火虫。

母亲突然抬头:“域儿,去把娘的银针取来。”

针包放在床头小匣里,裹着块褪色的红绸。苏域捧着它回到堂屋时,父亲正给母亲揉腰——那是采药人常有的劳损。

母亲接过银针,在灯焰上燎了燎,突然拉过他的手:“昨儿看你练字时总揉腕子,是不是又扭着了?”

针尖刺入穴位的瞬间,苏域浑身颤抖。不是疼,而是母亲指尖的温度顺着银针流进来,烫得他心口发酸。油灯把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摇曳着融成一团。

夜深人静时,苏域躺在小床上数屋顶的茅草缝隙。月光漏进来,在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银线。

隔壁传来父亲轻微的鼾声,母亲偶尔咳嗽两下,明明是辛劳成疾,她却总说这是年轻时淋雨落下的病根。

他轻轻爬起来,从床底拖出个木匣子。里面装着父亲给他刻的小木剑,母亲缝的艾草香囊,还有去年端午采的雄黄。

每件东西都带着记忆的温度,在月光下泛着柔光。

窗外传来夜莺的啼叫。赤色星辉从窗缝渗入,温柔地包裹住整间屋子。苏域心底有个声音越来越清晰:留下来吧,这里有你穷尽仙道也求不得的温暖……

他抱紧木匣,泪水砸在陈旧木板上。明知是幻境,却甘愿沉沦,这才是喜乐之劫最可怕的地方。

……

沐祈睁开眼时,金丝木的沉香味先一步钻入鼻腔。

她正跪坐在问道堂的蒲团上,十二盏青铜灯将整个厅堂照得煌煌如昼。身下是织金软垫,掌心贴着冰凉的黑曜石地面。

“《沐玄玉书》第三卷,背。”

父亲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沐祈抬头,看见端坐在家主之位上的男人玉冠束发,面容肃穆如祠堂供奉的祖先牌位,一袭玄色锦袍,家袍上的暗纹在灯光下如水流动。

他左手捧着青玉书匣,右手握着戒尺,尺身泛着沉甸甸的乌光。

这是沐祈最熟悉的场景。五岁开蒙起,每日寅时三刻,她都要在此背诵家传典籍。背错一字,戒尺便会落在掌心,背得流畅,父亲也只会把一包琥珀糖偷偷送到自己房中。

“玄虚之气,周行百脉……”沐祈的嘴唇自动念出刻在骨子里的经文,声音却带着颤抖。

这不对。沐家灭门那夜,问道堂的梁柱应该已经坍塌,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

戒尺突然敲在案几上。

父亲皱眉:“分心了,重背。”

“哗啦——”

问道堂侧门突然被推开,三叔端着个剔红漆盘走进来,盘里白瓷碗冒着热气:“大哥,让孩子歇会儿。”

碗中是沐家独有的雪梨枇杷露,用冰魄竹叶煨过,清甜里带着沁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