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阴天。
空气依旧沉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妮妮的小行李箱,已经被张妈收拾好了,孤零零地放在客厅门口。
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旧衣服,和那只被她抱得毛都快秃了的玩具熊。
妮妮知道了。
昨天外婆来家里看她,抱着她哭了很久很久。
外婆告诉她,爸爸要送她去一个新的学校,那里有很多小朋友,还有很专业的老师,会对她“很好”。
但妮妮不傻。
她看到了外婆红肿的眼睛,听到了外婆声音里无法掩饰的悲伤和无力。
她知道,她要被送走了。
要离开外婆,离开这个虽然冰冷、但至少还有外婆偶尔会来的家。
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巨大的、如同实质般的恐惧,攫住了她小小的身躯!
她不要走!她不要离开外婆!
当陈凯那辆黑色的轿车,如同怪兽般停在别墅门口时。
当陈凯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示意司机去拿行李箱时。
妮妮再也控制不住!
她猛地冲过去,死死抱住旁边林母的腿!
“姥姥!姥姥!我不要走!我不要离开你!!”她哭得撕心裂肺,小脸埋在外婆的裤腿上,声音绝望而凄厉!
“爸爸!爸爸我求求你!不要送我走!我会乖乖的!我什么都听你的!求求你……”她抬起泪流满面的小脸,看向那个冷漠如冰的男人,发出卑微的哀求。
陈凯的眉头,不耐烦地皱起。
他甚至懒得看她一眼。
林母的心,如同被撕裂了一样!
她蹲下身,紧紧抱住外孙女瘦弱的身体,泪水汹涌而出。
她知道,这次分离,对妮妮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彻底的孤立,意味着无边的黑暗。
可是,她阻止不了。
陈凯的威胁,像一把冰冷的枷锁,锁住了她所有的反抗。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妮妮的额头,哽咽着叮嘱:
“妮妮……乖……到了新学校……要听老师的话……要好好吃饭……要照顾好自己……”
“姥姥……姥姥一定会……会想办法去看你的……一定会的……”
祖孙俩,抱头痛哭,肝肠寸断。
白绫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着楼下这出“生离死别”的戏码。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幸灾乐祸的笑意。
太好了!
这个小贱种,终于要滚蛋了!
“磨蹭什么?!走了!”陈凯终于失去了耐心,冷声呵斥道。
他上前一步,毫不留情地伸出手,抓住妮妮纤细的胳膊,用力将她从林母的怀里,硬生生拽了出来!
“不要!姥姥!姥姥——!!”妮妮发出绝望的尖叫,拼命挣扎着,小小的手在空中胡乱挥舞,想要抓住那唯一的温暖。
但她的力气,在成年男人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她被陈凯粗暴地、几乎是拖拽着,拉向门口。
林母想要上前阻拦,却被陈凯一个冰冷的眼神逼退。
妮妮被毫不怜惜地塞进了汽车后座。
车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如同关上了她通往过去所有温暖和希望的大门!
“姥姥——!!!”
妮妮扑到车窗边,小手用力地拍打着冰冷的玻璃,看着车外那个瘫软在地、哭得几乎晕厥过去的老人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充满了绝望和恐惧,直到彻底消失在汽车的轰鸣声中。
……
汽车行驶了很久很久。
最终,停在了一所看起来戒备森严、气氛压抑的建筑前。
高高的围墙,冰冷的铁门。
“无风青少年行为矫正中心”。
妮妮被带了进去。
周围,全是陌生的面孔。穿着统一制服的孩子,眼神麻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穿着同样制服的“老师”,表情严肃,眼神冰冷。
墙上,贴着各种严格的规章制度。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的气息。
妮妮感觉自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冰冷的、没有出口的笼子。
她被带到一个小小的、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柜子的房间。
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递给她一套同样灰扑扑的制服。
“换上。”女人的声音,像机器一样冰冷,没有任何语调,“以后,这就是你的衣服。”
接着,女人开始宣读这里的规则:
“早上六点起床,晚上九点熄灯。”
“按时吃饭,按时上课,按时参加劳动。”
“不准大声喧哗,不准私藏物品,不准顶撞老师。”
“最重要的一条,”女人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锥子,钉在妮妮脸上,“没有监护人的书面许可,绝对不允许以任何方式与外界联系!包括写信、打电话!”
“探视,也必须提前申请,并且受到严格限制!”
“听明白了吗?!”
妮妮站在原地,像一尊失去灵魂的小小雕像。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
只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连外婆……都联系不到了吗?
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也彻底熄灭了。
她的世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彻底的黑暗。
恐惧、孤独、绝望……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将她紧紧缠绕,拖入了无底的深渊。
这是她小小人生中,最黑暗、最绝望的时刻。
……
别墅里。
妮妮的离开,让整个空间显得更加空旷,也让白绫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