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队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密封袋,指尖隔着塑料,似乎能感受到那几缕头发的纤细与脆弱。
林母那双布满血丝却燃烧着希望的眼睛,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可以试试。”
他对自己说过的话,此刻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血液检测没有结果。
但毛发……毛发能记录更长时间的痕迹。
他深吸一口气,发动了汽车。
目的地,市局法医中心。
不是通过正规流程,而是找一个老朋友,一个他信得过,欠他人情的法医——王建明,人称老王。
等待好多天,才有了今天检测的机会。实验室空闲了才能检测,赵队得到通知,就急忙驱车来了。
法医中心总是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
赵队熟门熟路,避开人多的地方,直接敲响了老王办公室的门。
门开了,穿着白大褂的老王看到是他,愣了一下,随即把他拉了进去,反手关上门。
“老赵?来的挺快啊。”老王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眼底带着疲惫,一脸难为情。
赵队没寒暄,开门见山,将那个密封袋放在老王的桌子上。动作干脆,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力度。
“唉,快退休了,最后一个案子。”
老王的目光落在那个小袋子上,又抬眼看向赵队严肃的脸。他没立刻碰那袋子。
“这是那个?”
“对,头发。”赵队言简意赅,“林微雨的。”
老王皱起了眉头,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这是一个防御性的姿态。
“林微雨。就是那个一年前坠楼的案子?已经定性为自杀的?”
“我怀疑不是。”赵队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异常坚定,“需要做毛发毒物检测。”
老王拿起桌上的笔,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轻响。
“老赵,你这是……私活!”他语气严肃起来,“结果,不能作为证据哦。不然你会害死我。”
他摊开手,指了指周围。“我担不起这个责任。一旦被发现,我这身衣服就得脱了。”
赵队沉默着,盯着老王。
他知道老王说的是事实。这完全不合规矩。
但他没有退路。
“老王,”赵队向前一步,双手撑在老王的桌子边缘,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鹰,“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老王被他这股气势慑住,停下了敲笔的动作。
“这案子,有问题。大问题。”赵队一字一顿,“去年血液没检出来,不代表就真的没有。毛发,是最后的机会。”
“要不再试试申请一下程序……”老王还想坚持。
“程序是死的,人是活的!”赵队打断他,语气加重,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强硬,“老王,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三十年!我快退休了,临了临了,就想求个心安。这案子就像根刺,扎在我心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我这张老脸,在你这儿,还值不值这一次?”“更何况你已经答应了,别告诉我你要反悔!”
老王看着赵队花白的鬓角,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错辨的执拗和疲惫下的坚持,心里开始松动。
他了解赵队,这个老伙计,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但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风险太大了,老赵。”老王叹了口气,拿起那个密封袋,掂量了一下,“而且,毛发检测毒物,尤其是低剂量的,非常复杂,也很难有决定性结果。”
“我知道!我只要一个初步筛查!”赵队立刻接话,语气急切,“匿名的!就当是你做实验练手!不需要出正式报告!你只要告诉我,有,还是没有!有没有‘异常’的东西!”
他几乎是把脸凑近了老王,“如果查出来什么,我会立刻申请重启调查,走正规程序!绝不连累你!如果什么都没有……那这事就烂在我肚子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老王看着他,看着那双因为熬夜和焦虑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沉默了很久。
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运行的微弱噪音。
最终,老王拿起密封袋,手指在上面摩挲了一下。
“……下不为例。”他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赵队,“初步筛查。匿名的。结果……只口头告诉你。”
赵队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谢了,老王!”他拍了拍老王的肩膀,“大恩不言谢!等我退休,请你喝顿好的!”
“少来这套。”老王把密封袋收进抽屉,锁好,“赶紧走,别让人看见。有结果了我打你电话,别催。”
赵队点点头,不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老王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着那个抽屉,眼神复杂。
接下来的几天,对于林母来说,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她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鸟,坐立不安。
每天,她都会走到窗边,朝着市局的方向望很久。手里紧紧攥着手机,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电话。
她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家里的桌子,整理妮妮的玩具,试图用忙碌来驱散内心的焦灼。
可拿起抹布,擦了两下,又会停下来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