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陈凯难得地没有安排应酬,反而组织了一场“家庭聚餐”。
地点就在自家餐厅里。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满了精致的菜肴,昂贵的红酒在水晶杯中荡漾着诱人的色泽。
受邀的客人不多,只有黑子,还有一些公司员工。黑子坐在陈凯下首,表情一如既往地带着些疏离和淡漠。其他员工则显得有些拘谨,不停地恭维着陈凯。
陈凯坐在主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扮演着一个事业有成、家庭和睦的成功男人。他时不时举杯,说着场面上的客套话,维持着餐桌上的气氛。
而白绫,则抓住了这个绝佳的机会,将“贤妻良母”的角色扮演到了极致。
她穿着一条剪裁合体的淡紫色连衣裙,妆容精致,笑容温婉。她不停地招呼客人,亲自给陈凯布菜,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种刻意经营出来的优雅和女主人的派头。
她尤其“关照”坐在她身边的妮妮。
妮妮穿着一身干净的小裙子,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小小的身子几乎要埋进椅子里。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扒拉着碗里那点可怜的白米饭,对于满桌的美味佳肴视而不见。
自从上次家长会回来,白绫对她的“管教”就变本加厉。那些冰冷的威胁,掐在她胳膊上的指甲印,都像噩梦一样缠绕着她。
“妮妮,怎么光吃饭呀?来,尝尝这个虾,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吗?”白绫的声音,甜得发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慈爱”。
她用公筷夹起一只饱满的、去了壳的虾仁,姿态优雅地放进妮妮面前的小碗里。
妮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没有抬头,也没有动筷子。
白绫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阴冷。
很好,小贱种,还在跟我犟。
她又夹了一块排骨,放到妮妮碗里,堆得高高的。
然后,她柔声细语,仿佛在对最亲密的女儿说话,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桌上的人都听到:
“妮妮乖,快吃呀。”
她顿了顿,看着妮妮那低垂着的、倔强的头顶,刻意放慢了语速,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力:
“吃之前,要说什么呀?”
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黑子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白绫和妮妮。
其他人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互相交换下眼神,然后尴尬地低下头,假装研究面前的餐具。
陈凯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股暗流涌动,他正侧着头,和表哥谈论着某个生意上的项目,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但他微微眯起的眼睛,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的动作,显示出他并非真的置身事外。
他知道白绫想干什么。
他不阻止。
甚至,他默许。
这个家,需要一个明确的女主人。妮妮,也该认清现实了。只要白绫别在外面给他丢人,在家里,她想怎么“管教”,他懒得过问。
白绫感受着陈凯的默许,胆子更大了。
她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坚持:
“妮妮,看着我。”
妮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慢慢地、极其不情愿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泪水。
白绫看着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一阵快意。她就是要这样,一点一点,磨掉她的棱角,摧毁她的意志!
“乖孩子,”白绫的笑容,像淬了毒的蜜糖,“快,谢谢……”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针,直直刺向妮妮:
“……妈妈。”
“妈妈”两个字,她说得又轻又慢,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砸在妮妮的心上!
妮妮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的嘴唇哆嗦着,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看着白绫那张近在咫尺的、带着威胁笑容的脸,又偷偷看了一眼主位上那个冷漠如冰的父亲……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她害怕被关小黑屋,害怕再也见不到外婆……
但是……
但是让她叫这个坏女人“妈妈”……
她做不到!
她的妈妈,只有一个!
妮妮猛地低下头,泪水滴落在面前的白米饭上。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细若蚊蚋、带着浓重哭腔的字:
“……谢谢……阿……阿姨……”
声音虽小,但在这诡异安静的餐桌上,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白绫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碎裂!
她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难看到了极点!
当众打脸!
这个小贱种!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一次让她难堪!
她精心营造的“慈母”形象,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一股难以遏制的、夹杂着羞辱和暴怒的火焰,轰地一下,在她胸中炸开!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让椅子向后刮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叫我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失去了所有的伪装,只剩下赤裸裸的愤怒和疯狂!
她伸出右手,食指直直地指向妮妮的脸!那根手指,精心保养过,涂着鲜红的蔻丹,此刻却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带着森然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