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心头猛地一跳:“……老贾?”
她点头。
“他不是被家里接走了吗?说是老母病重……”
“是你听别人说的。”她冷静地看我,“但你亲眼见过他走吗?”
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我后来查过那天的门禁记录,他根本没出过厂。”
我瞳孔一缩。
“老贾,就是第一批‘被调拨’的试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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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沉默了。
空气里只剩电筒光芒在纸上颤抖,像一只蜷缩的小兽。
“这些‘调拨者’,”我缓缓开口,“不进账,不留名,不归类……他们是不是……”
我没说下去。
但庄悦知道我要问什么。
“我怀疑,他们就是‘编号者’制度的前身。”她说。
“编号?”我喉咙发紧,“什么编号?”
她咬了咬牙,翻出一张打孔纸片,那纸明显是从针式打印机中撕下来的,边缘毛糙,排着密密麻麻的黑字:
cx:级别Z
hY:级别p
LJ:级别Z
FG:级别q
ch:级别Z
“这是什么?”
“我找到的最早一版‘编号者分级表’,是几年前一个搬运工被开除后留下的打印残件。”她低声说,“没有盖章,但它对应的那些人,全都‘调岗’后失踪。”
我盯着上面“ch”的字样,呼吸几乎停止。
老贾的编号,就在其中。
而级别,是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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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做什么?”我问。
庄悦静静地说:“我们要确认这个‘编号体系’是真实存在的。”
“如果它是真的,就意味着——”
“——厂里每一个人,都有‘归档’的可能。”我替她说完。
她点点头。
“从今晚开始,我们不是在查‘黑账’了。”
“我们是在查‘消失的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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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回宿舍,我没有说一句话。
老六察觉出我不对劲,没问,只是把我平时用的笔记本悄悄放到我枕边。
我拿起笔,在最末一页写下:
“他们不是因为犯错被处理,
他们是因为被分类为‘多余’,被系统自动清除。”
“而分类系统,从来不讲人情。”
我写完,把本子合上,手指发冷。
我忽然意识到:
比起一个个“失踪的工人”,
更让我害怕的是——
那个冷冰冰、没有人名、没有理由、只有代码的归类系统。
它不杀人,
它只是“不再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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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见厂区北面那座废楼,里面坐满了没脸的人。
他们身上都贴着标签:Z、p、q、S……
每一个字母都在对我说: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