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柱哥的办公室依旧昏暗,窗帘死死拉着,仿佛从不打算让光透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草味,还有酒精和陈旧皮革混合出的气息,像是一口久未翻动的深井,带着令人不适的沉闷和潮湿。
桌子上堆着一叠皱巴巴的文件,边缘泛黄,纸张上隐约可见一些酒渍与烟灰。他的杯子刚刚倒满,一股辛辣的酒味缓缓升腾,在昏黄的灯光下缠绕不散。
我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眼神落在他慢条斯理地抽烟的指尖上。他每吸一口,指节间的烟便燃得更亮几分,仿佛要将话语一点点逼出喉咙。
“净空。”大柱哥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像一块石头被丢进井里,荡起涟漪不大,却能惊醒一池死水。
我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他,等他说下去。他的眼睛半眯着,眼底藏着一种说不清的意味,那不是试探,是一种蓄谋已久的确认,就像一名老猎人盯住了猎物,观察它是否准备逃跑,还是选择就地厮杀。
“最近,圈子里有些事情……不太对。”他说,语气很轻,像是不想惊动什么,又像是怕说出口的分量太重。
我依旧没有回应。
“什么不对?”我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半点起伏。
大柱哥没急着回答,而是端起杯子,缓缓地搅了搅杯中的酒。酒色深沉,微微晃动,仿佛是他的心绪在翻腾。他盯着酒面看了一会儿,才低声道:
“有人……在找你。”他说着,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有人开价五十万,要你的命。”
我的瞳孔轻微一缩。
五十万?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猛地击了一下。我当然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人是真正安全的。可五十万,不是小数。那不是随口吓人的筹码,那是一笔真金白银的赏金,是某些人愿意真刀真枪来收命的买卖。
“谁?”我问,声音低得近乎冷漠,却压抑着火山喷发前的死寂。
大柱哥嘴角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极其复杂的笑,那笑里既有嘲弄,也有怜悯,还有一丝让人厌恶的平静。
“你知道的,”他说,“钩哥那边。”
我一下子怔住了。脑子里“钩哥”两个字炸得我耳膜嗡鸣。
钩哥?
这个名字在我心里就是个毒瘤。他背后那张沾满鲜血的黑网、他做事的不择手段、他一次次绕过明面规则的阴狠套路……这些年我早已明白,他不是一个会放过猎物的家伙,尤其是像我这样,曾经被他撕咬却侥幸逃生的人。
“他想做什么?”我强忍住喉头翻涌的怒意,语调却像刃口一样锋利。
大柱哥轻笑了一声,放下酒杯,手指慢慢敲着桌面。
“很简单。”他说,“他想逼你走上绝路,或者,选择加入他。”
我皱起眉,心里一阵冷意袭来。
这场博弈我懂。逼你活不下去,逼你跪着活。活命,就得叛变。继续当人,就得等死。
“你不是想让我去找钩哥合作,保我一命?”我盯着他,挑了挑眉,语气冷漠,眼里带着怒火。
大柱哥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眼神略显躲闪,但很快又恢复镇定:“不是的,净空,你还是太年轻。你现在,不过是个棋子。钩哥在下一盘大棋,你……只是个过渡品。”
“过渡品?”我冷笑,“你说得轻巧。我替你们做了这么多事,到头来只是个过渡品?”
“这就是江湖。”他淡淡道,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尖锐,“你为我们干事,我们也替你遮风挡雨。但现在风雨太大,我们也遮不住你了。”
这话,说得无情,却是真话。
我曾是大柱派里被看好的“外线”,拿着他们给的资源干活,也确实立下过不少功劳。但我不是他们“自家人”,我没有血脉,没有根基。我只是个能打能扛能拼的野狗,用得上时是兄弟,用不着了就随时踢开。
“你还指望我替你打这场仗?”我眯起眼睛,声音里透着一丝压抑的怒火,“我和你们的合作从来都只是交易,别以为我会为了你们的利益,把命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