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还是十年?陶德舟对流逝的数字早已麻木。时间在这间离群索居的小木屋里,不再是精确的刻度,只如窗外的野草,自顾自地枯荣。深渊危机之后,世界好不容易从崩溃边缘被拉回,处处是裂痕,勉力维持着脆弱的平衡。他自觉是这破碎画卷中多余的一笔,便将自己弃置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山脚下。
这些年,他的社交恐惧症依旧,丝毫未减。那场耗尽心神的“深渊共鸣”后,他的感知力被动地放大到失控的境地,不再受主观控制。任何细微的情绪波动,乃至遥远地域人群的集体意识,都直接穿透他的精神屏障,粗暴地灌入脑海。隔壁镇子谁家饭菜的香气所牵动的家常暖意,他能模糊感知;百公里外一场交通摩擦引发的瞬间怒火,他也无法回避那刺耳的意识频率。他大部分精力都用来对抗这些无孔不入的“信息洪流”,精神时刻紧绷,徒劳地搜寻着片刻的内在宁静。
“灯塔社区”这个名号,便是在这种状态下,某个时刻侵入他疲惫意识的。起初是被人遗忘在角落的报纸标题,随后是偶然瞥见的劣质广告传单——上面印着笑容弧度完全一致的男男女女,背景是窗明几净、整齐划一的街道。宣传语干瘪而煽动:“告别焦虑,拥抱和谐”,“灯塔社区,您心灵的永久港湾”。
“心灵港湾?我看是精神的无菌隔离区。”陶德舟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自语,或许也是在对他记忆中那团三花猫的虚影说话。乌云若有实体,大概只会轻蔑地甩动尾巴,对人类这种热衷于自我设限的行为表示不解。
真正让他警觉性提到最高的,是一次迫不得已的“进城”。他的老旧电脑终于彻底报废,而某些特制的咖啡豆和高强度消音耳塞,山脚下那间唯一的杂货铺里绝无可能供应。在城中电子市场外,他与一个灯塔社区的临时推广点不期而遇。几个身着统一浅色素净制服的年轻人,脸上挂着同款的、经过精心校准的温和微笑,向路人派发印刷品和散发着淡淡人工合成薰衣草香气的小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