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冰冷,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和某种腐败气味的液体,糊了陶德舟满身满脸。他甚至能感觉到有几缕顺着脖颈滑进了皱巴巴的白大褂里,激起一阵剧烈的、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的恶心。
刚才发生了什么?
李仕识。那张扭曲到不似人形的脸。那双猛然睁开、布满血丝、只剩下疯狂和攻击性的眼睛。那只干枯的手指,带着死亡的寒意,几乎要戳穿他的面门。
“嗬……嗬……”
陶德舟趴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徒劳地张着嘴,试图吸入空气,肺部却火烧火燎地疼。不是因为缺氧,而是因为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变得困难重重。他浑身都在抖,不是冷,是怕,怕得连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向后蹭,只想远离刚才那个地方,那个他刚刚逃出来的地方——悬停区。黏腻的液体在他爬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恶心的拖痕。
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李仕识那缓慢而规律的“呼吸”声,在他关上柜门后变成的疯狂撞击和嘶吼,还有……还有更早之前,他接触老妇人冷柜时涌入脑海的那些记忆碎片——医院的消毒水味、仪器的滴答声、临终前的眷恋与不甘、被注射不明液体的冰冷刺痛……现在,这些碎片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腾、闪回,与李仕识最后那充满恶意的眼神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场光怪陆离的精神风暴。
他猛地回头,看向身后。
那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扭曲闪烁的蓝紫色光晕,没有通往另一个诡异空间的入口。只有一面冰冷、平整、泛着金属光泽的墙壁,和实验室其他地方的墙壁没有任何区别。应急灯惨白的光线打在上面,反射出他狼狈不堪的倒影。
悬停区的入口……消失了?
仿佛他刚才经历的一切,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柜,那“呼吸”的尸体,那时间扭曲的囚笼,都只是他过于紧张而产生的幻觉。
不!不是幻觉!
陶德舟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粘液。这东西就是证据!这是那些……那些“量子共生体”崩溃后留下的残余?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东西是真的,他身上的寒意是真的,他现在还在疯狂跳动的心脏是真的,还有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更是千真万确!
他必须告诉别人!必须报警!必须让所有人知道这里面有多可怕!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想冲出去呼救。但双腿软得像面条,试了几次都徒劳无功。他张开嘴,想大喊,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嘶哑的气音。
“呃……啊……”
恐惧。不仅仅是对悬停区的恐惧,还有他那该死的、如影随形的社交恐惧。他现在这副样子,浑身污秽,语无伦次,就算真的喊来了人,谁会相信他?他们只会把他当成疯子,当成又一个被实验压力逼垮的可怜虫。主任那张永远带着审视和不满的脸浮现在他眼前,同事们那些或同情、或嘲弄、或漠不关心的眼神也一一闪过。
不,他不能这样出去。他不能让别人看到他这副样子。
这个念头一起,身体的控制权似乎又回到了自己手里。他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必须……必须先清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