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英脸一红,低头继续翻记录本:“还有个问题,咱这儿的播种深度跟别处不一样……”
傍晚,方稷坐在李老栓家的炕头上,喝着粗茶。狗剩在院里喂鸡,时不时探头进来听大人们说话。
“韩雪回城了?”方稷随口问道。
“去年走的。”李老栓磕了磕烟袋,“走前还念叨你呢,说你要是回来了,让我们带话给你,一定要去找她。”
方稷笑笑,没接话。
王铁柱叹了口气:“现在队里就剩刘红英和两个男知青了。年轻人留不住啊。”
“红英没想走?”方稷问。
李老栓摇头:“那丫头倔着呢。去年有名额回城,她让给别个了,说咱这儿更需要技术员。”
正说着,院门被推开,刘红英拎着个篮子走了进来:“李叔,我腌的咸菜,给您送点。”
看到方稷也在,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正好,方技术员也尝尝。”
方稷接过篮子,里面是几根腌黄瓜和一小坛酱菜。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几个油纸包:“我从北京带了点桃酥,大家分着吃。”
狗剩欢呼一声冲进来,抓起一块就啃。李老栓笑骂:“没规矩!”
刘红英小口咬着桃酥,忽然说:“方稷,明天能跟我去趟东山那块地吗?我怀疑那儿的土里缺东西。”
方稷点头:“行,正好我也要全面考察一下。”
第二天,方稷和刘红英爬上了东山。这片地的麦苗最差,几乎没什么收成希望。
方稷蹲下挖土,突然手指碰到个硬物。他扒开土层,发现了一些灰白色的颗粒。
“这是……”他捻起一点,放在舌尖尝了尝,立刻吐掉,“盐碱!”
刘红英惊讶:“咱这儿不是酸土吗?怎么会有盐碱?”
方稷站起身,环顾四周:“东山地势低,去年是不是淹过水?”
刘红英回忆了一下:“对!七月那场大雨,积水三天才退。”
方稷恍然大悟:“这就对了!积水把地下盐碱带上来了,和酸性中和后,反倒成了盐碱斑!”
“那怎么办?”刘红英焦急地问。
方稷沉思片刻:“两个办法:一是挖排水沟,防止积水;二是种耐盐碱的作物轮作,比如田菁,过两年再种麦子。”
刘红英认真记下,又问:“那今年这块地……”
“改种高粱吧。”方稷叹气,“麦子怕是救不回来了。”
当晚,大队部里挤满了人。方稷把发现的问题和解决办法一一说明,老乡们议论纷纷。
王铁柱敲了敲桌子:“都听明白了吧?不是冬星麦种不好,是咱没因地制宜!”
李老栓站起来:“小方啊,你这一趟可算把咱的心病治好了。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县里能同意咱改播种方法吗?那可是上级定的……”
方稷笑了:“李叔,您放心。我回去就修改技术手册,不同土壤用不同方法。科学种田,本来就要灵活应变。”
刘红英突然举手:“方稷,我能跟你去北京学习吗?我想把真正的技术学回来。”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所有人都看向方稷。
方稷看着刘红英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好,我跟所里申请。”
三天后,方稷准备返京。王铁柱和李老栓一直把他送到村口。
“小方啊,有空常回来看看。”李老栓拍拍他的肩。
方稷点头:“等冬星丰收了,我一定回来喝庆功酒!”
吉普车开动时,狗剩追着车跑了好远,边跑边喊:“方叔!下次给我带小人书!”
方稷笑着挥手,直到后视镜里的小身影变成一个小点。
他打开笔记本,开始整理青山公社的调研报告。翻到最后一页时,发现刘红英不知何时夹了张纸条在里面:
“东山西侧那片地,我怀疑还有别的问题。等你下次来,咱们一起挖深看看。——红英”
方稷合上笔记本,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麦浪起伏,仿佛在诉说着土地里尚未破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