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 NO00d6：我依然愤怒
当意识重新返回到基底现实的身体时，布克手腕上所残余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十六秒了。</p>
那种焦急的感觉再一次漫上了心头，但当布克看到受肉后的赫卡忒依旧在他的身边时，他却是立刻放松了下来。</p>
既然“悖论”先生先前有承诺过，祂会让诺德安置区摆脱公司的控制，让廖漆的最后一战作为传奇，让伊卡洛斯解放阵线的抗争成为如灯塔般的传说。那么，那位存在便不会让这座安置区，以如此滑稽的方式走向落幕。</p>
如他所料，当时间还剩十四秒的时候，盖有六家奥林匹斯企业电子公章的通告，通过伊卡洛斯的公共频道发送了过来。</p>
密涅瓦、维纳斯、尼普顿、阿波罗、伏尔甘、普路托；以上六位奥林匹斯神祇一致同意，出于对诺德安置区数百万民众性命安危的考虑，他们将愿意接受伊卡洛斯解放阵线所提出的一切“合理”要求。</p>
其中包括在一个月内撤离公司武装部队、不干涉诺德安置区政府运作、承认伊卡洛斯解放阵线合法地位、依照联合政府时期的合同履行保证安置区基本生存的条款、赔偿地下层阶基础破坏的修复费用、提供安置区设备翻新用的低息贷款援助、严格落实执行《生体权益保护法案》、邀请人智伦理监察委员入驻……</p>
换而言之，诺德安置区将挣脱奥林匹斯神祇捆绑于他们身上的锁链。如安置区最初设计的那样，成为在“后大冲击时代”后，人类能够在这个疯狂世界得以安全生存的聚集地。</p>
六家奥林匹斯企业联合表示，愿意向一家名不见经传的民间组织的威胁妥协，这绝对是足够震碎绝大多数民众三观的事情了。</p>
那些有着“佣兵之王”坐镇的“一人之城”，都争取不来这么好的条件，伊卡洛斯解放阵线什么背景啊？还是说他们绑架那几个公司董事的亲妈——如果他们有，并且还在乎的话——来威胁他们做出这样的决定吗？</p>
在日后，这则通告公开以后，类似于这样的想法出现在了绝大多数围观网民的心中。</p>
而由此带来的猜测、质疑、阴谋论，在未来将会与因为这件事而鼓舞到的抗争情绪一样的激烈。并且在世界各地、在万维网，甚至是在深渊暗网的一些角落，带来难以计数的暗流与冲突。</p>
但是在此刻，当布克看到这则通告的瞬间，只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几百万人的性命悬于他的指尖，先前这样沉重的道德压力，几乎要将他的精神给完全压垮了。</p>
正当他打算立刻公开通告，以伊卡洛斯领队的身份确认接受的时候，一旁的赫卡忒却伸手阻止了他。</p>
距离爆炸只剩下十秒钟的时间了。</p>
“为什么？”</p>
布克抬头急急地问。</p>
“倒数的公司通告。</p>
“呼……”</p>
看着那个血色的数字，布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p>
“这一切总算结束了……”</p>
明明已经完成了全身义体化，但此刻的布克却有一种虚脱得想要倚靠住墙壁坐下来的感觉。</p>
“不。”</p>
一旁的赫卡忒道。</p>
她说着微微抬了抬手，一旁的全息投影仪亮了起来。</p>
伊卡洛斯解放阵线的宣传频道“诺德正义之声”的画面，投射到了气溶胶幕布上。</p>
“一切才刚刚开始。”</p>
在铅灰色的破碎穹顶下，身后双翼同样破碎的廖漆，正在进行着他此生的最后一战。</p>
…………</p>
艰难地用医疗箱里的“缝爪”止住了血，白冬倚靠着塌陷了一半的沙发，等待着救援的到来。</p>
先前她一共联系了医院十三次，其中有十二次都是占线。好不容易接通了一次，对方也是说现在医院已经完全腾不出人手了——有几个高等级的调整人在市区里打了起来，他们战斗余波所带来的伤亡人数现如今已经超过两千了，实在没有资源分配给她这种一时半会死不了的人。</p>
但又过几分钟以后，对方却主动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安排好了最好的医疗急救队，马上派遣飞车过来带她去地上层阶，一座有阿波罗生物背景的医院，给她最全面治疗。</p>
“怎么变卦得这么快？”</p>
白冬不解地问。</p>
对方支吾着说，自己也不确定，但他们这家医院的管理系统是购置于阿波罗生物的，兴许是她电话的信号源头被上报过去了吧。</p>
在拨打急救电话的时候，会直接向医院定位患者的位置。</p>
末了，对方还小心地问了一句：</p>
“你现在真的在‘廖漆’所居住的小区吗？在附近有没有看到什么？”</p>
廖漆？他们怎么会知道？</p>
白冬表达了自己的疑惑，而对方则是激动地说：</p>
“不知道吗？现在都传疯了——伊卡洛斯解放阵线的廖漆，杀公司精锐部队如屠狗，敢跟奥林匹斯诸神玩‘胆小鬼’游戏，并且在最后一秒赢了。那个浑蛋拿我们所有人当赌注，还说这一切都只是私人恩怨……卧槽！快打开‘诺德正义之声’频道，他现在还在跟公司狗开片！”</p>
那人的声音里夹杂着激动与恐惧。</p>
接着，电话那头的家伙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画面，开始一阵大呼小叫，零星有几句类似“干死那帮公司狗”、“帅啊”、“真他妈爽”之类的话传了过来。</p>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p>
又过了好几秒，那人材像想起了什么一样，匆匆挂断了电话。</p>
白冬默默无言，启动了视网膜投屏，连接上了诺德正义之声频道。</p>
也不知道在现场是用怎样的专业设备拍摄的，此刻的画面清晰到白冬宁愿没有那么清晰。</p>
浑身冒着闪耀电火花，不断有义体零下掉落的廖漆，正在天空中与三个四米高的漆黑全身义体者搏杀。</p>
不像是白冬印象里真实的调整者战斗，反倒是更像那些影视作品里，原生人想象出来的调整者战斗。</p>
没有复杂精妙的战术博弈，没有出其不意的武器作为底牌，没有高速机动下的性能比拼。</p>
有的，只是野蛮而残酷，不死不休的战斗。</p>
白冬看到廖漆冲破了对方的阵线，挥动手中的巨刃斩落了其中一人的手臂。然后一挥手便将对方拽近了自己，接着把背后的如水银般流动的翅膀，从对方的断口处灌了进去。</p>
一时间，电光开始在那人体内缭绕，就仿佛放入了金属罐头的微波炉。</p>
白冬作为资深心智调整师，只是看着廖漆此刻那毫无人性特征的行为模式，她便已经知晓对方的状态了。</p>
那是无可救回的状态。</p>
是我害死的他。</p>
白冬心想。</p>
即便罪魁祸首不是自己，但自己的那个电话也一定加速了他的死亡。</p>
她任由这种罪恶感如刀锋一般滑入自己的心。</p>
此刻，直播里的廖漆，正在将他手中的那个废掉的调整者如扔垃圾一样地扔开。</p>
但假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样告诉他。</p>
白冬突然想到。</p>
她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她也相信廖漆同样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p>
毕竟廖漆就是这样的人——面对那不可逾越的高墙，有的人会绕开它，有的人会论证墙必须存在，有的人会跪在墙边痛哭不已。但他，一定会选择用身体去不断撞击这堵高墙，直到血肉模糊，直到自己倒下。</p>
这个世界残酷而复杂，或许本就不适合他这样纯粹的人。</p>
或许用尽全力改变将铁轨扳回来一点点，便是属于他最好的落幕了。</p>
只是……</p>
白冬叹了口气。</p>
即便是这样的他，在最后还会有什么想说吗？</p>
她有些悲伤地想。</p>
………… “拍摄效果这么好的吗，这不会是实时合成的吧？”</p>
“深蓝区间”酒吧遗址的地下室里，躺在靠椅上的布莱克一拍大腿，拄着拐杖站了起来。</p>
接着，被他的姐姐怀特一巴掌给糊在了后脑勺上，重新拍回了凳子上。</p>
?ttǎ n?￠ 〇</p>
“别Tm给我挡视线！”</p>
深蓝看着这对正在耍宝的筋肉保镖姐弟，默默把屏幕调到了最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