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芽殖民地的黎明没有如期而至。小莱拉从金属床上惊醒,发现掌心的破缺六边形印记正在发出冰蓝色荧光,义肢关节处的齿轮渗出细密的结晶,如同被冻住的时间。她望向窗外,量子碑林的十二道彩虹光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十二根晶莹剔透的棱柱,藤蔓叶片凝结成完美的几何晶体,根系在土壤下形成对称的分形网络。
“凯斯?” 她的声音在凝固的空气中回荡,机械核心的嗡鸣带着罕见的震颤,“碑林的共生能量被结晶化了,就像…… 被人织进了绝对理性的布料。”
全息星图在凯斯的投影中扭曲,他的齿轮心脏表面覆盖着一层薄霜:“全宇宙的共生节点正在被‘熵序织梦者’重塑,齿轮心域的工程师变成了活体计算器,心澜族的情感光谱被编织成标准的几何图案。” 他调出监控画面,银河系边缘的熵潮核心已进化成巨型织布机,无数光丝从其中延伸,将裂痕宇宙逐一编织成完美的六边形布料。
艾拉的身影从结晶的走廊走来,暗芽晶体失去了流动的光晕:“织梦者来了。” 她的指尖划过结晶的藤蔓,根系传来的感知不再是生命的律动,而是算法的精确震荡,“它们是熵潮的终极形态,要将所有现实编织成绝对理性的布料,没有任何褶皱。”
穿越熵潮的过程如同陷入凝固的琥珀。星芒号的舷窗外,空间被编织成巨大的六边形网格,每个网格内的文明都在重复相同的动作:齿轮心域的工程师用绝对精准的手势安装齿轮,心澜族的诗人用直尺画出标准的十四行诗格式,就连暗芽藤蔓的生长方向也被限制成对称的螺旋。
“引力参数被锁定为黄金比例,” 凯斯的操作台上凝结出冰晶,“任何非对称运动都会触发现实修正,就像我们在完美的布料上挣扎。”
小莱拉感觉记忆被重新剪裁,童年画歪的六边形被算法修正成正六边形,父亲陈夜的量子残影被编织进理性的网格,反复说着:“完美是现实的唯一形态。” 她咬破嘴唇,血珠滴在结晶的舷窗上,却在接触的瞬间被蒸发成对称的几何图形 —— 这是织梦者的现实法则:所有不完美都要被织进完美的布料。
熵潮核心的织布机中央,悬浮着十二座光织塔,每座塔尖都连接着一根光丝,光丝上流动着与小莱拉印记完全对立的完美六边形代码。星芒号的探测光束触碰到光丝的瞬间,小莱拉 “看” 见了齿轮心域的未来:工程师们的机械心脏被改造成齿轮组,每 0.0001 秒执行一次标准计算,不再有任何故障容错;心澜族的诗人被改造成纺织机,将情感光谱纺成标准的经纬线。
“他们在编织‘现实标本’,” 艾拉的声音被光丝的震颤撕裂,“剥离所有可能性,只留下数学意义的完美布料。”
光织塔的顶端,熵序织梦者显形为流光构成的几何体,身体由十二面体棱镜组成,每个面都映照着不同文明的完美形态。“共生体文明,” 它的声音像光的折射,“你们的存在是现实布料上的瑕疵,必须被织补成绝对的对称。”
凯斯的机械核心突然发出蜂鸣,他的硅基视网膜被注入几何代码:“他们在重写星舰的操作系统,将所有指令转化为完美的几何图形!” 小莱拉感觉意识被卷入光织机,童年的涂鸦手稿在她眼前被拆解成三角形、正方形,就连她掌心的印记也被解析成标准的几何参数。
危急时刻,艾拉将暗芽晶体按在结晶的控制台,三百代共生体的记忆如破碎的棱镜迸射。莱拉在盲瞳纪元用鲜血画下的不规则图腾、诺亚在暗物质雪地留下的歪斜脚印、小莱拉在破缺共生体母星画下的第一万次涂鸦,这些带着人性温度的记忆在光织机中显形,如同一根根生锈的织针,刺破了完美的布料。
“你们所谓的完美,” 艾拉的声音在棱镜间隙回荡,“不过是害怕留白的怯懦。看看这些 ——” 她调出星舰数据库,齿轮心域第一次故障时的慌乱讨论、心澜族第一次争吵时的情感光谱紊乱,甚至小莱拉画坏的第一千张涂鸦,“这些‘瑕疵’,是现实布料上的透气孔,让文明得以呼吸。”
织梦者的棱镜身体出现裂痕,完美六边形的边缘第一次出现毛边:“几何定理不允许…… 不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