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被揉碎的铁锈,沉甸甸地压在苍梧山巅。苏寒衣站在悬崖边,望着脚下翻涌的云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坠。那是三日前从寒潭底捞出的东西,雕着半朵残莲,与他襁褓中自带的另半块严丝合缝。
“师叔,掌门有请。”小弟子的声音惊碎了漫天霞光,苏寒衣转身时袖摆带起一阵风,将石桌上散落的玉简扫得哗哗作响。他瞥见最上面那页还记着昨日测算的星象——天枢星偏移三度,正对应苍梧山后山的寒潭方位。
演武场的青铜鼎里飘着袅袅青烟,七位长老围坐成圆,中央石盘上浮动着半透明的水镜。苏寒衣刚踏入殿门,水镜中突然泛起涟漪,无数气泡从深潭底部升腾,在即将触及水面时“啵”地炸开,化作点点血光。
“从子时开始,寒潭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出现这样的异象。”刑堂长老玄玑子捋着雪白长须,指尖在石盘上划出一道冰痕,“更奇怪的是,潭水温度在三天内骤降三十度,就连栖息在潭底的千年玄龟都浮上了水面。”
苏寒衣盯着水镜中那只翻着肚皮的巨龟,龟甲上布满细密的裂纹,像是被某种极寒之力生生冻裂。他忽然想起三日前潜入潭底时,在暗礁丛里发现的那道裂缝,石壁上刻着半段模糊的铭文:“血莲开,寒潭竭,苍梧骨成阶”。
“寒潭深处有异动。”他上前半步,玉坠在胸口微微发烫,“弟子申请今夜下潭探查。”
主峰长老苍梧子抬手拦住欲言又止的玄玑子,浑浊的目光在苏寒衣腰间打转:“听说你在潭底拾到了半块莲纹玉坠?”殿内气氛陡然一凝,其他长老纷纷将视线投向苏寒衣,唯有掌座清虚子闭目养神,仿佛周遭之事与他无关。
苏寒衣解下玉坠托在掌心,残缺的莲瓣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正是此物,与弟子自幼佩戴的另半块相合。”当两块玉坠相触的瞬间,水镜中的血光突然剧烈震荡,一道黑色影子从潭底闪电般掠过,带起的水流在镜面上撞出蛛网般的裂纹。
“是寒潭守护者!”玄玑子惊喝一声,石盘上的冰痕瞬间凝结成霜。水镜中,那道黑影终于显形——足有十丈长的巨蟒,鳞片泛着金属般的冷光,七寸处却长着一朵正在滴血的莲花,花瓣每开合一次,潭水就会泛起一圈血色涟漪。
苏寒衣只觉胸口发闷,玉坠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将他的手掌灼出一道红痕。巨蟒的蛇瞳在水镜中骤然收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甩尾砸向潭壁,整座苍梧山都随之震颤。演武场的石砖上裂开细缝,渗出丝丝寒气。
“不好!它要冲破寒潭结界!”苍梧子拍出三道符纸,化作金光融入穹顶的星图,“苏寒衣,你带着‘苍梧三绝’下潭,务必守住潭底封印!”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巨响,东南方向的护山大阵亮起刺目红光,伴随着弟子们的惊叫:“妖兽攻城!”
夜子时,寒潭水面平静如镜,却泛着反常的温热。苏寒衣握着手中的赤霄剑,剑身上“苍梧三绝”的剑意正在沸腾。他回头望了眼崖顶,大师兄萧寒正带着三十名弟子布置锁魂阵,月光在他们的道袍上镀了层银边。
“小心!”萧寒突然挥手掷出三枚玉简,苏寒衣本能地侧身,三道冰棱擦着鼻尖划过,在潭边岩石上炸出碗口大的坑洞。潭水中央,血色莲花破水而出,巨蟒的蛇信子足有丈许长,正嘶嘶吐着寒气。
赤霄剑嗡鸣着斩出第一式“苍梧破云”,剑气在水面犁出深沟,却在触及巨蟒鳞片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苏寒衣只觉虎口发麻,低头看去,剑刃上竟留下了细密的划痕——这畜生的鳞甲,竟比玄铁还要坚硬!
巨蟒甩尾扫来,苏寒衣施展“踏雪无痕”腾空跃起,却见蛇尾扫过之处,潭水瞬间冻结成冰,冰面上迅速蔓延出红色纹路,像是盛开的莲花。他心中一惊,突然想起玉坠上的残莲,难道这巨蟒与当年的苍梧祖师有关?
第二式“星河倒悬”携带着漫天剑气砸向蛇首,赤霄剑终于在巨蟒额间划出一道血口。黑红色的血液滴入潭水,竟让水面升起阵阵白雾,白雾中浮现出无数残肢断臂的虚影,苏寒衣听见风中传来细碎的哭嚎,像是千万个冤魂在控诉。
“是苍梧山的劫数……”水下突然传来沙哑的声音,苏寒衣低头看去,巨蟒的蛇瞳中竟倒映出他手中的玉坠,“五百年了,终于有人能带着两半莲坠来到这里……”话音未落,巨蟒突然张开蛇口,血色莲花在喉间绽放,喷出一道夹杂着冰晶的血雾。
苏寒衣急忙掐诀撑开护盾,却见血雾直接穿透了法力屏障,在他手臂上烙下三道焦黑的印记。剧痛中他突然福至心灵,将两半玉坠合二为一,青光闪过,玉坠化作一柄莲花状的短剑,剑身上流转着星辰般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