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坊老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惜棠转身时,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手腕的伤疤:\"这靛蓝印痕,倒像是接触过磁髓矿的症候。\"
老妇从袖中掏出青瓷药瓶,\"老身年轻时在青州矿场做医女,见过太多这般症状——姑娘可还记得接触过何物?\"
记忆的裂缝突然透进微光。沈惜棠想起某个月夜,自己用磁石粉在运河图上标记爆破点,萧景明的剑鞘压住她手腕......那夜的月光也是这般靛蓝,映得他玄甲上的龙鳞纹宛如活物。
\"多谢嬷嬷,许是晕船留下的淤青。\"沈惜棠扯下袖口遮掩。
转身时瞥见税监司官兵正在搜查暹罗商船,船首像的狼首图腾让她莫名心悸。
那狼眼的雕刻技法,竟与璇玑锁的螭吻纹如出一辙。
绣坊的生活意外安宁。沈惜棠渐渐适应了用针线代替磁石的生活,直到那日暹罗使臣来验货。
使臣抚摸着星宿绣纹突然发问:\"这二十八宿的排布,可是按景泰年的《璇玑历》所绣?\"
银针骤然刺破指尖。沈惜棠望着血珠在冰蚕丝上晕开,恍惚看见自己曾在某张运河图上用磁石粉标注相同星位。
使臣的随从突然抽出短刀:\"大人!这绣纹与工部失窃的《天工海防图》......\"
\"嬷嬷快走!\"
沈惜棠拽着老妇冲向后巷时,听见税监司官兵的脚步声逼近。
记忆的碎片突然拼出某个画面:自己曾用同样针法在磁石箔上绣密信,那信最终出现在萧景明的染血战报里。
\"姑娘从暗道走。\"老妇推开地窖木板,\"这暗道通往下南洋的商船——二十年前沈氏绣庄被焚那夜,你母亲便是从此处......\"
爆炸声打断话语。沈惜棠在热浪中望见绣坊化作火海,老妇最后的眼神与记忆中的母亲重叠。
她跃入暗道的瞬间,腕间旧伤突然剧痛——吸附在伤疤上的磁石粉,竟在高温中显出新皇暗卫的缠枝莲刺青。
三个月后,爪哇国的市集上多了个戴面纱的绣娘。
她的冰蚕丝绣品被番商争相收购,尤其那幅《北斗航海图》,连佛郎机船长都愿以红珊瑚交换。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月圆之夜,腕间伤疤便会隐隐发烫,仿佛有磁石在血脉中游走。
这夜她正在油灯下修补暹罗订单,突然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机括声。推开木扉时,月光映亮来人染尘的玄甲。
本该葬身运河的萧景明立在椰树下,手中提着半幅焦黄的《璇玑谱》。
\"沈姑娘的绣品倒是畅销南洋。\"他的剑锋挑开面纱,露出她眉间朱砂痣,\"可知工部为追查《天工海防图》,已买通爪哇王室?\"
沈惜棠的银针抵在他喉间:\"民女听不懂大人说什么。\"
\"那便说些听得懂的。\"萧景明突然扯开胸前皮甲,曾被磁髓腐蚀的旧伤竟已愈合。
\"那日运河爆炸前,你在我战甲暗层绣了防磁丝纹——这救命之恩,萧某始终未忘。\"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沈惜棠看见自己跪在磁石冶炼炉前,用特制丝线在玄甲内衬绣防磁阵。
看见萧景明将染血的璇玑锁碎片塞入她掌心;更看见爆炸瞬间,自己扑向他时腕间闪过的磁石幽光。
\"为什么装作不识得我?\"
\"三个月前在泉州码头醒来时,确已记不得前尘。\"沈惜棠抚摸着璇玑锁碎片,\"直到三日前修补番商带来的磁石罗盘,这些记忆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