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好兴致。\"
身后突然传来玉珏相击的清脆声响,沈家长房嫡子沈砚舟执灯而立,锦袍上的蟒纹在火光中宛如活物。他脚边滚落着染血的桑枝,正是瓦窑中见过的那种。
沈惜棠将半幅龙纹锦藏入袖中,转身时笑得温软:\"兄长可知母亲为何偏爱海神庙?因为潮汐涨落时分,地窖里的织机声会被浪涛掩盖啊。\"
烛泪在青铜灯盏里凝成珊瑚枝的形状,沈惜棠借着晃动的火光,看见沈砚舟锦袍下摆沾着星点靛蓝。
那是染坊新进的苏木汁,掺了明矾才会泛出这种紫红色泽——昨日查账时,库房册上记的却是每缸只用三钱矾。
\"三妹病愈后倒是伶俐许多。\"沈砚舟用灯柄挑起龙纹锦一角,金线映得他眉眼如淬毒的银针,\"可还记得去岁乞巧,你缠着我要看璇玑盒里的织女梭?\"
沈惜棠指尖擦过提花机铁质横梁,摸到两道交错的刻痕。这是母亲独创的\"双纬扣\",需用特制铜钥才能启动织机。她佯装踉跄扶住机台,袖中玉珠恰巧卡进暗槽。
齿轮咬合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沈惜棠感觉到脚下地砖微微震颤。沈砚舟手中的灯盏忽然倾斜,灯油泼在龙纹锦上,腾起的青烟里竟浮现金粉勾勒的星图。
\"兄长小心。\"她伸手去扶,腰间禁步的玉环却突然断裂。七枚玉珠滚落石阶,在磷粉丝绦的微光里排成北斗状,最后一颗正卡在地窖暗门的机括上。
沈砚舟脸色骤变,蟒纹袖口翻出柄嵌着蓝宝石的短刃。刀锋即将触及沈惜棠咽喉时,她突然指着龙纹锦惊叫:\"快看!织女星的位置动了!\"
泼了灯油的锦缎正在发生奇异变化,金线中的孔雀石粉遇热氧化,星图上的璇玑星位竟向东偏移三分。
沈惜棠趁机按下提花机的送纬杆,铁质龙头喷出股带着苦杏仁味的白烟。
\"这是…咳咳…西域迷魂香?\"沈砚舟踉跄扶住石壁,短刃在墙上划出火星。沈惜棠屏息滚到织机后方,摸到机台底部凸起的铜钮——正是《天工织造》里记载的\"千机锁\"。
地窖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数十架提花机突然同时运作。五色丝线如蛛网交错,织出的不再是龙纹,而是漕船遇袭的场面。
沈惜棠看见锦缎上的沈家旗号被血色浸染,桅杆断裂处显出的徽记,竟是江宁织造的官印。
沈砚舟的短刃破空而来,擦着她耳畔钉入织机。沈惜棠反手扯断经线,特制的冰蚕丝瞬间缠住刀刃。她借着丝线反弹的力道撞向石壁,后背触到块活动的方砖。
\"兄长可知为何母亲要将璇玑星位刻在提花机上?\"她喘息着转动方砖,\"因为每岁冬至子时,地窖的铜枢会与北极星相应…\"
话音未落,头顶忽然传来石板挪动的声响。月光如银瀑倾泻而下,映出萧珩冷峻的身影。他手中银鱼袋坠着的玛瑙珠,正与璇玑锁玉珠发出共鸣般的轻响。
沈砚舟突然轻笑出声,蟒纹锦袍在穿堂风里猎猎作响:\"三妹以为请来大理寺的人就能翻盘?不妨看看地窖二层…\"
剧烈的爆炸声从脚下传来,沈惜棠抓住晃动的经线,看见青石地砖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浓烟中浮起靛蓝色的火苗,正是硝石混着硫磺燃烧的色泽。
她猛然想起瓦窑里那些缠着靛蓝布条的钢刀——沈家染坊每月私运的\"苏木\",恐怕都是火药原料。
\"抓住横梁!\"
萧珩的刀鞘横空扫来,击碎坠落的砖石。沈惜棠在烟尘中瞥见他护腕内侧的缠枝纹,与提花机上的璇玑星图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