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莲脸色大变，立马慌乱道：“没有……王爷没有、没有碰奴婢一下！”
纳兰盈知晓彩莲说谎是什么模样，便安下心来。
她再次搀扶彩莲的时候，彩莲虽然身体仍旧僵硬，却不敢再反抗纳兰盈。
起身后，因为马车内狭窄，彩莲虽知不应该，却仍旧只能坐着。
纳兰盈松开了搀扶住她的手，看起来还是那般淡然端庄，却已经没有了往日彩莲熟悉的温柔。
纳兰盈说道：“彩莲，你应当明白我这个人向来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澹台晟若是真心喜爱你，你也钟情于你，你们郎有情妾有意，我自然不会阻止，可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澹台晟他根本不爱你，而我……也最是背叛和欺瞒。”
这话一说完，彩莲又哭着跪下了，“小姐……”
她这回不再喊“王妃”，而是喊“小姐”，便是希望纳兰盈看在曾经的情分上，饶恕她这痴心妄想的罪过。
纳兰盈这回没再搀扶她起来，而是继续说道：“也是我的错，若是我能早点发现这一点，当初便不该带你来成王府……”
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彩莲便总是替澹台晟说好话，但自从澹台冥被送去边关，纳兰家也因此失势后，父亲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提起澹台晟的好，暗示她接受澹台晟。
她便以为，彩莲是受了父亲的示意，这才总是鼓吹澹台晟如何温柔谦逊，能文能武。
彩莲这段时日一直在哭，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这会儿更是哭得不行。
到底是自小跟着自己一起长大了，纳兰盈也有些于心不忍，便用帕子为她抹去眼泪。
她轻声道：“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去处，放心，不会强迫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这只是个幌子，等你到了那处地方，自然会有人家假借成婚，再秘密将你送往其他地方，你有个远方亲戚在那儿，我也安排的人照应，从今以后，你便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只要不再回这京城，你便能一世无忧。”
彩莲只是哭着，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纳兰盈也可以不和她说那么多，但毕竟自小一起长大，还是有些情分的。
等彩莲哭够了，她便朝着纳兰盈重重磕了一个头，却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哽咽着问道：“王妃是怎么发现……奴婢、奴婢对王爷……”
纳兰盈不想提及此事，看着彩莲通红的眼眶，却又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澹台晟而伤及她们的情分。
便道：“太子殿下尚未回京之时，你的确很安分，半点异样都没有，可自从太子殿下回京之后，你瞧着他的眼神便不对了，甚至几次三番暗示我，太子殿下心中还有我……”
彩莲怔愣了一瞬，随后愧疚地垂下了眼眸。
这些，的确都是澹台晟暗示她这么做的，但他说，他想知道这些，只是因为确定自己在纳兰盈心中的地位，况且，若纳兰盈心中还有澹台晟，那便容易被澹台冥利用，他得及早做准备，不能让澹台冥做出不利于纳兰盈的事情。
纳兰盈又继续说道：“但我也只是起疑，觉得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不该说出这般没脑子的话，经我训斥后，你便没再犯，我便以为是我多心了……”
可岁岁出生之后，彩莲看着成王的眼神便越发不对了，甚至看着她时，竟是满满的羡慕和自卑。
再后来，岁岁满月宴在宫中举办，她也跟着一并入宫了。
澹台冥被算计受困，纳兰盈让彩莲去相助，既是有意要帮澹台冥一把，也是为了试探彩莲。
彩莲的确按照她所说的去做了，甚至事后还陪着她演了一场戏。
可那心虚和躲闪的眼神，不像是一个下人欺骗姑爷后露出的眼神，更何况，纳兰盈和彩莲自小一起长大，怎么会不知晓她在骗人后是什么模样？
以前她年少，不懂事，也时常联合彩莲偷偷跑出家门去玩，甚至在澹台冥要被送去边关的时候，彩莲也无视了父亲要打断她的腿的警告，护着她想要去见澹台冥一面……
那时的彩莲尚且游刃有余，怎么如今反倒是这般模样了？
彩莲闻言，默默流着眼泪，总算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她再次朝着纳兰盈磕头，哭着说道：“无论小姐是否相信，奴婢与成王之间都是清清白白的，向来都是……奴婢不知羞耻，妄图得到成王的眷恋，生出了妄念，这才勾引了成王，成王殿下对小姐是真心实意的，甚至还呵斥过奴婢……”
这回，纳兰盈又把她扶了起来，让她坐下后，擦了她的眼泪，也握紧了她的手。
“傻丫头，你当我说这京城是万丈深渊，是玩笑话，是想要驱逐你的借口吗？你也不想想，你跟我多少年了，为何此前从未生出妄念，自从太子殿下回京后，便开始胆大包天了？”
彩莲便怔住了。
“澹台晟能有如今的地位，你以为仅凭着他会投胎吗？云城之事，所有人都认定他一定完了，他却利用英王逃出生天，这般狠辣的心思和城府，岂是你一个小女子能看穿的？”
“你当我送你离开，真的是因为妇人之心的嫉妒吗？彩莲，你伺候了我这么多年，我何曾在意过澹台晟的宠爱？别说是你，就算他澹台晟再宠幸十来个女子，再纳上七八十房小妾，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如今你左右摇摆，又知道了成王那么多秘密，他若是还不肯寻个理由光明正大地纳你为妾，那便说明你对他而言，是可有可无的，总有一日他会杀了你。”
“我送你离开，也是让你好自为之。”
其实，她真正想看穿了彩莲和成王的关系，是她试探澹台晟要将彩莲送走时，澹台晟的反应。
彩莲是她陪嫁过来的丫鬟，要如何处置，都是她的事情，她往常也鲜少同澹台晟提及这些问题，那天特意试探一句，就是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若是澹台晟和彩莲没有任何牵扯，按照澹台晟的性子，怕是根本不会多问一句。
又或者，只是会为了跟她多说几句话，追问一下为什么，之后再顺着她的意思帮忙妥善安排彩莲。
可澹台晟却是不断找借口来阻止她。
事后，说不过她，便不再插手过问此事，仿佛怕被看出什么端倪一般。
以至于昨天晚上，彩莲央求她不行之后，便只能偷偷去找澹台晟……
澹台晟自然是没有见她，甚至还差贴身侍卫出来警告她。
（四）
彩莲能跟在纳兰盈身边那么久，怎么会看不穿这些？
只是她心里始终为那个人辩解，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默默流着眼泪，仿佛要把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
即便如此，她却还是哽咽说道：“王爷对奴婢虽然无情，但王爷对小姐的情……奴婢却一直看在眼里。”
为什么对这个男人这般情有独钟，甚至明知是陷阱，却还要跳进去？
无非是看到了他对旁的女人的深情，让她羡慕，让她渴望。
那年，她打开了门，看到了他站在雨中，撑着雨伞，笑着腼腆递上了食盒中的糕点。
那是纳兰盈当年最爱吃的糕点，他花了一个时辰在雨中排队等来的。
买了后便立即送过来了，希望纳兰盈会喜欢。
小姐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称这种说辞不过是拿来骗小姑娘的，正常男子哪个会排队去买这糕点，还不是叫下人买来，自己淋点雨，湿了几缕头发，便来这里装可怜……
她却没舍得把那糕点扔掉，很想辩解说她看到了三皇子湿了的肩头和裤脚，但头发未湿，显然不是做做样子。
但彼时的小姐已有心上人，那个心上人可以帮她实现从小到大的梦想，可以让她成为最尊贵的女人，所以，她什么都没说，悄悄地把那糕点藏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小心翼翼吃着时，想起了那温润男子腼腆的笑，以及那湿了的肩头……
然后她给自己做了一场梦。
好似，这是为了她买来的糕点。
马车缓缓朝着远方行驶，终究只是……黄粱一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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