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侍郎突然高呼:\"陛下!喻皓擅改《营造法式》确是死罪!\"
赵匡胤冷笑一声,从袖中抖出三卷文书:\"乾德元年修相国寺,开宝二年葺汴河斗门,去年建太庙——哪次不是喻皓违制改良才免于坍塌?\"
他每说一句就抛下一卷,最后那卷展开竟是带血的《水运仪象台修造记》,记录着喻皓为救工匠性命擅自加固支架的往事。
当刘承规还想争辩时,我取出喻皓牢中所作的《水转纺机校算稿》。
赵匡胤看到稿纸边缘的褐色指印——那是老匠人用伤口渗血调墨画的受力分析。
\"传旨,\"皇帝突然割断腰间玉带,\"喻皓所违之制,今日起由三司会同将作监重修!\"
玉带坠地声里,他亲手在赦书上按下太祖宝玺,印泥恰好覆盖了案头蜀锦账册的最后一个红圈。
刘承规上前一步,刚要再说话,赵匡胤突然拍案而起:\"朕倒要看看,是哪些蠹虫在断送大宋根基!\"
他甩出的蜀锦账册在空中展开,密密麻麻的红圈都是刘氏子弟姓名。
工部员外郎的算盘啪嗒落地,七十三粒檀木珠子滚满金砖——恰与账册记载的贪污次数相同。
赵匡胤凝视着满地乱滚的算珠,忽然抓起案头那方\"永昌绸号\"进贡的端砚,在青砖地上砸得粉碎。
\"刘承规——\"他声音里带着大漠风沙般的粗粝,\"朕记得乾德二年修汴河堤坝时,你曾跪在这块金砖上发誓清廉如水?\"
老宦官面如死灰地抓着绯袍下摆,我注意到他腰间玉带上系着的银鱼袋正在剧烈晃动——那是三品以上官员才有的恩赏。
赵匡胤突然抽出我袖中的水力纺机图,将图纸拍在染血的账册上:\"传旨!刘承规夺职流放崖州,永昌绸号查抄充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工部官员,\"其党羽按算珠数目,每人杖责七十三!\"
当禁军扒下刘承规的官服时,从他贴身的蜀锦荷包里掉出半枚象牙算筹。
赵匡胤用靴尖挑起看了看,竟是户部专用的\"万\"字计数筹。
皇帝突然冷笑:\"倒是朕小瞧你了,这贪墨数目还得再加个零。\"随即补判:\"流放改为刺配沙门岛,遇赦不赦!\"
殿外传来喻皓调试水轮模型的声响,赵匡胤望着老匠人映在窗纸上的剪影,忽然对我低声道:\"爱卿可知朕为何选沙门岛?\"
不等回答便自问自答:\"那里有前朝留下的水力磨坊...\"
话音未落,刘承规突然挣脱禁军,一头撞向殿柱。
血溅在《鲁班经》金线上,竟显出账册里隐藏的朱砂批注——原来连赵廷美的藩邸用度都被做了手脚。
当喻皓的镣铐在殿外卸下时,老匠人正用草茎在宫砖上计算水轮扭矩。
赵匡胤俯身看他写的算式,忽然问我:\"爱卿可知这组数字意味着什么?\"
我望着晨光中飞扬的算学符号,轻声答道:\"意味着大宋百姓,从此不必再卖儿鬻女换一匹蜀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