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齿轮咬合处结着冰壳,火把烤化的冰水又迅速凝固,活像给机关镀了层水晶甲。
赵匡胤的佩刀突然递来半截硫磺棒:\"苏监正,给你个热乎的!\"刀刃上还粘着未干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硫磺混着硝石在齿轮间爆出蓝火,冰层崩裂的瞬间,三道水闸同时崩塌,激流把两个南唐哨兵冲上城墙,活像两条拍在砖墙上的银鲢。
张永德的水鬼队顺着激流潜入,每人嘴里叼着中空的芦苇杆。他们在水下凿船的铁锥是我用司天监的青铜晷针改的,锥尖淬了蟾酥毒,见血封喉。
南唐军的战船突然调转船头,船底暗藏的犁铧撞角竟与我设计的破冰船如出一辙,连锯齿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最前头的楼船甲板上,林仁肇的白袍在火光中忽隐忽现,他手里拎着的不是长剑,而是把精铁算盘——这厮竟在阵前算起了水攻的流量!
\"这叫虹吸原理。\"我指着倒灌的护城河,水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南唐军在上游筑堰截流,我们只需......\"
赵匡胤已经带兵冲上浮桥,改良的马蹄铁在冰面上凿出火星。
王审琦的箭队点燃桐油棉团,着火的箭雨扎进船帆,把夜空烧出个窟窿。
有支火箭误中自家粮车,烘得冻硬的黍米饼香气四溢,饿急的士卒边冲锋边往怀里揣,铠甲里塞满碎饼渣的士兵活像移动的芝麻胡饼。
五更天清理战场时,我在船骸里发现改良的翻车图纸。
齿轮结构与筒车有七分相似,连毛竹的榫接方式都照搬我的设计。
赵匡胤的靴底碾碎图纸:\"直娘贼!南唐匠人偷师!\"他忽然盯着我腰间冻裂的铜壶,壶身裂缝里渗出的水已结成一串冰葡萄,\"你这破壶......真能装尽淮南水?\"
正月初十的朝阳化开冰层,三十架筒车仍在吱呀转动,车轴转动的节奏竟与城中报晓的晨钟渐渐合拍。
石守信的盐商马队沿河撒石灰,融出的水道里漂满纸甲残片,浸透的桑皮纸在水面舒展如白莲。
有民夫捞起残甲糊窗,阳光透过纸纹在泥墙上映出《武经总要》的残页图形。
史书工笔写不出显德三年的正月有多湿冷:不会记录张永德为救落水战马冻掉半截趾甲;不会描绘老刘头在冰水里泡皱的双手如何捏住发烫的铆钉;更不会提及某个监正深夜蜷在漏风的营帐,用体温融化铜壶里的冰碴来计算水位刻度。
但濠州城墙的裂缝里,百年后生出的芦苇仍带着硝石灼烧的焦痕,每逢朔风过境便沙沙作响,恍若当年筒车转动的吱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