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战中,我摸到粮车底的暗格。夹层里塞满南唐铜钱,钱文\"保大通宝\"的篆字被血污糊住。
赵匡胤的佩刀架在粮车夫颈间:\"说!这些霉种哪来的?\"那人突然咬破衣领,嘴角溢出的黑血冻成冰溜子。
五更天突查账册,我在\"损耗\"栏发现猫腻。每石军粮凭空多出二升霉米,账房先生的朱砂笔迹还带着胭脂香。
石守信的盐商马队围住城南胭脂铺时,我正用蒸锅熏账簿,水汽洇开的墨迹显出\"王记粮行\"的花押。
\"这叫酸碱显影......\"我指着胭脂里的茜草汁,赵匡胤已经踹开暗室的门。
王审琦的私兵正在分装霉米,麻袋上\"寿州赈灾\"的官印还泛着印泥香。混战中被挑翻的米缸里,滚出个鎏金算盘——正是林仁肇在泗州遗失的那把。
\"王秃子!你他娘比南唐蛮子还毒!\"张永德的重甲撞塌半面砖墙,砖缝里掉出本《霉谱》,书页间夹着南唐枢密院的火漆密函。
赵匡胤的佩刀劈开密函,泛黄的宣纸上画着霉菌培养图谱,边注小楷写着:\"置阴湿处,七日可成。\"
庆功宴上,我端出蒸透的霉米糕。赵匡胤咬了口直皱眉:\"比老娘的裹脚布还糙!\"
石守信的盐商马队却吃得欢,说是比汴梁的茯苓糕还养胃。
王审琦的囚车经过时,我往铁栏里塞了块米糕,他嚼着嚼着突然老泪纵横:\"早知这霉米蒸透能吃,老子何必......\"
史书工笔写不出显德三年的粮仓有多荒诞:不会记录火头军偷藏霉米酿酒,醉倒后抱着马槽喊娘子;不会描绘张永德的重甲缝里长出小蘑菇,被他当成护心镜装饰;更不会提及某个监正深夜蹲在蒸锅旁,用体温融化冻住的甑盖。
但楚州仓房的梁柱上,百年后仍能看到霉斑组成的花纹,每逢梅雨便泛出幽幽青绿,像在嘲笑当年那场人与霉菌的荒唐战役。